快到中秋了,樹的葉子雖然還是綠著,卻失去了許多色彩,不像夏天那樣生機勃勃。旁邊的竹林裡,好像鳥兒也少了,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樣,整日裡叫個不停。
潘阿爹從寨裡子回來,見到孫繼,急忙行個禮。
孫繼回了禮。道:“寨子裡的那群賊還在嗎?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潘阿爹道:“官人不必煩惱。我聽人說,那些人很快就要走了。”
孫斷聽了,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問道:“他們會走?為什麽會走?”
潘阿爹道:“今天下午,從灌水河谷下來了許多人,扛著好些銅做的大管子。聽人說,那叫火炮,戰場上用起來可是厲害得很。寨子裡來的就是金人,躲在這裡,就是等著火炮呢。現在他們搶來火炮,還不趕緊跑回北方去,朝廷大軍必然會清剿。”
孫繼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作為羅山人,孫繼以前聽過火炮的名頭。只是到底什麽樣子,怎麽使用,可就不清楚了。金軍花這麽大的力氣來搶,想來是很有用吧。
這處寨子位於群山之中,離商城鎮不遠,確實是藏兵馬的好地方。商城向北,很快就出了大別山區,是一望無垠的大平原。偽齊佔領壽春之後,宋軍只有六安一個據點,拿金軍沒辦法了。
回到潘阿爹家裡,孫繼心神不寧。自己雖然只是一個平民,這幾年卻見過金軍的窮凶極惡,也經歷過王宵獵治下安穩的生活。火炮是宋軍神器,被金軍搶去,就覺得這件事情十分可惡。
吃過了晚飯,孫繼實在忍不住。告訴潘阿爹一聲,來到了寨子外。就聽見寨子裡人喊馬嘶,亂成一團,也不知道來了多少金人。百姓的家被金人搶了,就有人罵。此時的金軍可不像來的時候那麽和善,有人敢罵,就抽刀亂殺。此時的寨子裡,只是一個多時辰,就有一多半的人死於刀下。
趴在寨外的陰影裡,借著月光,看著寨子裡的慘像,孫繼心中五味雜陳。這些是自己的父老鄉親,如此慘死,實在令人惻然。只是自己孤身一人,又有什麽辦法?
看了一會,歎了口氣,孫繼轉身要走。突然就聽寨子裡一聲慘叫。抬頭看去,就見一個漢子突然從屋裡面跑了出來,披頭散發的樣子,看著可怖。
街道上一個金兵正提著刀巡視。看見來人,怒罵一聲,一刀就砍了過去。
中了一刀,那人渾身是血。指著金兵,高聲罵道:“我自是宋人,今天死在這裡,也不跟你們回去!”
金兵上前一步,一刀刺進漢子胸膛。笑道:“你既然想死,那就死好了!偏這麽多廢話!”
話音剛落,一個金軍將領端著盆肉大街角轉出來。看了眼前情景,不由驚道:“剛才殺的什麽人?”
金兵指著前邊的房子道:“這裡面出來的——”
“你怎麽敢!”金將手中的盆子掉在了地上,汁水四濺。“那房裡關的是火炮匠人,你怎麽敢殺!”
金兵聽了這話,一時怔在那裡,不知怎麽辦才好。剛才自己殺順了手,沒想到闖下大禍。
正在這時,房裡面衝出來十幾個人,一起撲向拿刀的金兵。有人喊道:“辛阿爹一世好人,死在這裡!我們本是宋人,
怎麽跟這些豬狗不如的金人北去!不如一死,不辱沒了祖宗!”從團風鎮到麻城,一天一夜兩百裡路,跑死了一百余金兵。水路盡了,用大木搭個架子,把火炮抬了。一門兩千斤的火炮,用五十個人抬。一路急行,到了這處寨子。這一路上,又跑死兩百多人。到了這處寨子,金軍早已經筋疲力盡,瀕臨崩潰。在寨子裡殺人,許多人只是為了發泄而已。
俘虜的宋朝匠人突然暴起,周圍正在吃飯的金兵根本沒有思索,拿起刀槍就殺了上來。這幾天趕路,許多金軍的腦子渾渾噩噩,哪裡還想得那麽多?
不等金軍將領下命令,宋朝匠人就已全部被殺,地上一片狼籍。
金軍將領也被手下嚇呆了。他老於軍伍,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彈壓,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只能等事情過去,這些兵士的心情平定下來,再慢慢想辦法。
孫繼在寨子外面看見,一時間目瞪口呆。寨子裡的地面上,血肉狼籍,屍體幾乎沒有完整的。
微風吹來,已經帶著涼意。
秋天已經來了。
河南府衙,王宵獵猛地把公文拍在桌子上。怒道:“這個折彥質,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汪若海拿起公文,看了一遍。沉默一會,問道:“火炮已經被金軍搶走,周圍也沒有追趕的大軍。怎麽辦?”
王宵獵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正在飄落的黃葉。
過了一會,才道:“還能夠怎麽辦?我們軍中有火炮,金軍早晚會學去。只是沒有想到,是這樣學。 折彥質來到洛陽,生怕朝廷學不會鑄炮。從現成的火炮,到鑄炮的匠人,甚至是火炮的圖樣,一樣不拉全部帶走。誰能想到,竟然全部給了金人!直娘賊,折彥質該殺!”
汪若海跟王宵獵許多年,這是第一次聽見王宵獵罵人,也是第一次聽見王宵獵說一個人該殺。看面前的王宵獵殺氣騰騰,站在那裡,竟不知該說什麽。
好長時間,王宵獵才慢慢平息自己的情緒。沉聲道:“搶到了火炮,金軍必然會盡快學會使用,需要時間。今年秋天,可能不會有大戰了。但是下年,金軍必然會大舉來攻,我們要早做好準備。”
汪若海點頭。道:“金軍如果不計成本,一年可以鑄不少炮出來。不過他們軍中要學會使用,時間只怕不夠。”
王宵獵道:“肯定不夠。我們用了幾年的時間,經過多少演練,有多少人獻謀獻策,還是用得不好。今年初的京西一戰,戰果雖然渾煌,代價也著實不少。軍中的火炮,其實一大半都壞了。只是火炮這個東西,只要不炸膛,修起來並不難就是了。金軍鑄炮,問題不會比我們的少。”
說到這裡,王宵獵轉過身。
汪若海剛要說話,被王宵獵抬手阻止。道:“我一直說,火炮是軍中利器,但我們不能依賴火炮。真正決定戰爭勝負的,不是一兩件武器,還是軍隊本身。接下來的一年,一邊造炮,最重要的是訓練軍隊。我們的主攻方向不變,還是在河東。要利用這一年,對太原形成必勝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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