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學者從七個方面,從結果來倒退因果。
第一個是英國的君主立憲制度,限制了君權,在這一點上,儒家同樣限制了君權,皇帝對於政務的管理權,已經落到官僚階級手中。
當然,兩者也有些區別。
第二個是資本原始積累,可明朝中後期興起的地域商幫,同樣證明了資本的積累,民間的富商很多,甚至具備違反大明法律的力量。
第三個是對外貿易。
而明朝一直是最大的貿易市場,商品遠銷世界。
第四個是生產技術的成熟,也就是手工業的發達,積累了大量的技術,這些傳統應用技術,大明同樣不缺,相反,大明有大量的工匠群體,以及高度發達的農工體系,糧食產量上更加的穩定。
第五是脫離宗教思想的控制,而宗教思想的控制,在東方土地上並沒有形成體系,而且讀書人也誕生了對孔子質疑的思想,例如王陽明提出的“雖其言之出於孔子,不敢以為是也。”
第六是資本階級的誕生。
第七是新興產業的出現。
可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大明江淮地區並不缺乏。
全球私有財產歷史最悠久之一的印度,十八世紀就在接收英國的棉紡織產業,並且觀察、學習和效仿英國的社會,可耐人尋味的是,印度並沒有取得偉大的經濟成就。
同樣耐人尋味的是,後世不少研究者們傾向於問,為什麽在十七和十八世紀,仍然擁有超過世界水平,具備卓越紡織、煉鐵技術,和長江三角洲地區市場繁榮經濟的中國沒有發生工業革命呢。
因此簡單地把工業化失敗歸咎於精英階層的既得利益保護和榨取性制度,這些制度學派所深信不疑的東西,因此他們提出東方文明自古就是落後的等等,收獲了不少的信徒。
可這些推論,是不能令人信服的,甚至是誤人子弟的。
所以朱高熾來到大明後,並沒有采取那些制度派學者提倡的理論,相反,新世紀在偉大成就的結果上,誕生了一批新的學者,提出了更結合實際的各種思想理論。
比起前者,後者更要腳踏實地,聽起來不再那麽虛幻。
並且能讓人恍然大悟。
因為道理要貼合實際,假傳萬卷,真傳一句話,往往一句真傳,就能讓人們醒悟。
所以那些新世紀以前,民間非常流行的關於西方的各類宣傳口號,逐漸不被人們信服,並且內心開始厭煩這些空洞的東西,開始了自己的思考。
春和宮。
書房。
書架上擺滿了書籍,大量學者們的論文,以及各項的數據報告,貼了醒目的標簽,讓朱高熾可以準確的找到自己想要的資料。
大明是個大一統的社會。
原本的歷史上,在糧食產量發達的基礎上,人口其實已經有了大爆發,只不過明朝的制度,以戶為征收對象,所以並不追求人口的統計。
如今的大明,特別是大明的北方,以倭國和高麗為主要流入婦孺人口的地區,導致北方的人口激增,加上富余的糧食,帶來了新的概念。
例如北平行省,最新的人口統計,大概已經超過了八百萬人口。
這個數字讓許多人驚呆了。
其實對比歷史上的未來,又不算那麽離譜。
例如1734年至1753年,十九年的時間,全國人口增長了四倍。
這當然不是生育率導致的,而是新的政策導致的變化。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開始的爆炸增長,直接一根直線的圖譜,才是生育率導致的令人不敢相信的事實。
人口代表了一個國家的潛力。
同時。
社會發展不能追上人口數量的增加,那麽良藥就會變成毒藥,中國自古以來的大一統傳統農業社會,可以說大多數亡在這副毒藥之中。
不是政策可以調和的,需要的是生產力的巨變。
自古以來,生產的土地一直在開拓,先民們極力解決這個難以解決的問題,可無論任何方式的變革,都無法讓生產力追上人口的增長。
明朝亡在社會經濟破產。
那些其余的現象,例如官員貪腐,鄉紳兼並土地等等,哪怕是王朝盛世的時候,也並不缺少此類的現象,所以並不是導致明亡的主因。
哪怕政治清明,吃不飽飯就是吃不飽飯,仍然無法避免大明的滅亡。
朱高熾敲擊著桌子。
把大明從傳統農業社會變成工業社會,一直是朱高熾要做的事情,成果很喜人,可大明的體量太大了,以及當下的社會現象,帶來的大量新生人口,已經成為了很大的難題。
不解決這些問題,大明仍然是傳統農業社會。
特別是當下。
大明的市場太過繁榮,大明的商品沒有競爭對手,商人們並不需要歷經艱辛的去當中間商,直接坐在家裡都不愁找上門的定單。
濠鏡興起的商行非常的繁榮,可也止步於此。
只有很少的商行,才願意離開舒適區,冒險前往南洋諸國。
大明的體量太大了,想要進行質的飛躍,目前的階段,已經進入了瓶頸區,越過這個階段,大明的社會才能繼續高度發展下去。
否則就會停步不前,面臨各式各樣新的問題。
簡而言之。
讓科學的發展,追上應用技術需求的地步,也就是機器生產機器的社會,當到了這一步的時候,大明的工業化社會,才算得上真正的成功。
需求。
需求是最大的難題。
創造需求,推動社會發展,跳過馬爾薩斯貧困陷阱社會理論,是後世第四次工業化嘗試才取得的成功,終於跳出了自古以來的怪圈,解決了幾千年來都沒有解決的問題。
十五世紀初的大明,實際人口佔比世界的四分之一,這並不是高光時刻,最高光的時候,也不是漢唐在世界的三分之一佔比,而是宋朝的百分之四十的佔比。
也就是說來十個人中,有四個是漢人。
從元朝開始,漢人在世界的佔比,每朝都在下降。
所以元朝是個分界嶺。
元朝以前,漢人在世界人口的佔比一直在提升,元朝之後,則一直在下降,明朝是個拐點,最高比例恢復到了百分之三十五,可很快又下降了。
清朝時期人口雖然暴增,世界人口同樣暴增。
因為世界獲得了美洲的高產農作物。
很多人說美洲高產農作物並不是清朝人口增加的主要原因,屬於罔顧事實的說法。
因為美洲高產作物在世界的普及,導致清朝和世界的人口都開始暴增,世界人口從五點六億增長到一八零零年的十億,到一九零零年更是變成十七億,世界人口也足足增長了兩倍多。
清朝最大的缺點,是沒有跟上世界的發展,導致東方文明落後於西方文明,乃至後世中華民族仍然要為此付出彌補的苦惱。
否則西方有勝利者不被指責的名言,東方也有成王敗寇的說法,清朝也不至於成為很多人痛恨的對象。
朱高熾又翻遍了學者們送來的調研報告。
除了各地產業的衝突,最讓人驚心動魄的是新生人口的佔比。
北平的學校都供不應求了起來,更不提其他的地區,解決學校的問題,不光是大明的稅賦承擔不了,就算大明拿得出這筆天量的資金,也沒有這許多的教諭。
還不提滿足這些新生人口所需要的資源消耗,以及新生人口長大後,對社會產業的衝擊和新的生計需求。
不能解決這些現象,當十年後問題集中爆發,就不是朝廷可以解決的難題,也就是又陷入了死循環。
以大明的人口體量,西方的殖民道路是走不通的。
唯有生產。
殖民讓西方富裕了起來,可讓西方文明強盛的,是他們在殖民地建立的生產,特別是美洲地區,大量西方百姓們通過生產,興起的一個又一個的城市,才是他們的根基。
想到後世發展的道路,朱高熾腦海裡,有了一條關乎大明未來的新的計劃。
——
“以波隆多羅闍為首的軍官,仿造我大明的軍隊,編練了一支新軍,不過規模不大,大概只有兩千人,可是此人在暹羅威望很高,連國王也支持他。”
楊士奇說道。
南洋最大的問題,除了緬甸就是暹羅。
大明禁止暹羅吞並素可泰王國,可暹羅方面趁著的大明西征的時期,仍然徹底吞並此國,讓大明在南洋的威信大失,帶來了不小的影響。
對暹羅動兵的呼聲,朝廷的聲音並不小。
相反。
面對高起的戰爭意志,反倒是太子殿下極力延緩,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大明的軍隊早就踏上了暹羅王國,哪怕暹羅王國表現的很恭敬。
包括高麗南王,乃至倭國等。
大明內部鼓吹戰爭的將領並不少。
朱棣有些為難。
不光是南洋,帖木兒汗國的舊勢力也開始卷土重來,從加滋溫和伊斯法罕等地區,騷擾馬什哈德地區,並且規模越來越大。
看來這些年的時間,這些勢力不但沒有消亡,在西方還獲得了很好的補給,敢於試探明軍的統治。
加上明軍在當地推行新的教化,地方的矛盾並不少。
要不要重新西征,朱棣一直在考慮中,只是有些事情耽誤了,特別是皇后的離世,讓朱棣很是傷感了不少,最近才走了出來。
如果要對南洋動兵,暹羅並不是小國,需要投入不少的精力,以防戰敗的危險。
特別是戰爭後的治理。
長子很是不同,他注重治理,而不是一味的征服,導致朱棣有許多的顧忌。
打仗必須要有收獲。
哪怕是西部也是如此,擠也要擠出水分來。
所以這些年來,大明的動兵每年都在發生,特別是出征塞北地區,收復交趾之戰,以及萬裡之遙的西征,更不提“小規模”的戰爭,例如出兵協助倭國大內氏,出兵琉球匡扶王室等等。
可大明的發展,不但沒有因此停下來,還保證了民間百姓的生產。
其實大明的現狀,朱棣已經很滿足了。
不知道為什麽。
老大仿佛被什麽未知的煩擾困擾著,在朱棣看來,實在是有些杞人憂天了。
不過朱棣有時候又會思考,是不是老大看得更遠,看出了未來的憂慮,所以才有如今的焦慮呢,反正老大的心思,朱棣猜不透。
猶如北平的時候,誰也沒有察覺軍戶制度的隱患,唯獨老大看了出來,認為軍戶制度已經有了破產的苗頭,所以從軍戶制度入手,改變軍戶的生活狀況。
老撾的地理環境更加複雜,可老撾宣慰司總體上服從大明的管理,並沒有太大的麻煩,而老撾並不在楊士奇的管理下。
楊士奇想要盡快回到中樞,他脫離朝廷太久了。
可暹羅的事情,太子殿下一拖再拖,拖得楊士奇心裡沒底了,期盼的看著皇帝陛下。
朱棣不置可否。
第二日。
兩父子碰頭在禦花園。
“父皇想要親征的話,還是去西部吧。”朱高熾聽完後,緩緩的說道。
朱棣愣了愣。
自己還沒決定要親征啊。
親征西部可不是享受的事情,那幾年的吃苦與單調,讓朱棣有些受不住,可是呆在京城也很無趣,他也不想和兒子爭奪治國權。
也不好意思去爭,兒子做的太好了。
不過呢。
朱棣心裡又有些癢癢,除了**方面,也有考慮西部地區需要他,自己出征從各方面都能獲得最大的好處。
“你不是不支持西征的嗎?”
朱棣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朱高熾笑道:“此一時彼一時。”
以前西部地區荒涼無序,明軍很難得到收獲,這些年大明在西部地區投入了大量的財力物力,以及遷移人口去當地,正是收獲的初期,豈能容得破壞。
否則這些年來的苦功就白費了, uukanshu所以反倒是要保障西部各都司的安穩,不讓當地百姓受到戰火的波及,把戰爭攔在國門之外。
而且朱能和張輔等將官呆在那裡的時間太久了,容易形成山頭,不利於朝廷的穩定,也需要調他們回來。
可目前的形勢又不能調走他們,那麽大明的皇帝親自去坐鎮,不失為上策。
不過也是因為朱棣的原因。
朱棣的才能,以及他的身份帶來的優勢,棄之不用太過可惜。
見狀。
朱棣知道自己又要離開京城了,不過這一次的動靜遠不如上一次,朱高熾同時招來了各部官員和大明工局,以及各學者們。
西部要小打,南部要生產。
朱高熾提出了一種新的政策手段,大明的十年大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