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朱棣不認為自己有機會。
同樣,朱高熾也不認為朱棣能成為太子。
自古以來的前例,都沒有朱棣什麽事情,以史為鑒,要麽是秦王,就算秦王犯了事,那也是晉王,不從這一代挑選,那也是太子的孩子。
朱高熾知道要不了多久,應天府就會早早的定下皇太孫之事,打消藩王們的野心。
他還知道。
未來的皇帝是太子的兒子朱允炆。
幾年來朱元璋耗盡心思為朱允炆鋪平了道路,留下了一套龐大的體系。
結果大好局面的形勢下,被他打了成最爛的牌。
朱允炆削藩的手段太狠。
朱棣要麽等死,要麽反抗,沒有第三條路。
同樣也證明了朱棣的才能。
這種形勢下絕地翻盤,除了朱允炆的昏庸,更有朱棣的雄材偉略之能。
歷史已經證明。
朱棣收復安南,設立三宣六慰,穩固奴兒乾都司。
無論怎麽看,朱高熾都要幫朱棣啊。
還涉及到自家性命。
可他又無法跟朱棣解釋。
例如左護衛的事,朱高熾就很急,可朱棣一點也不急。
“兒子解釋這麽多,是想說發展工業,要促進人們花錢,但不是搶錢,用各種豐富的廉價商品,誘惑百姓們購買。”
“帶來的好處,真如兒子剛才所言種種。”
朱高熾急忙說道。
“哈哈哈。”
朱棣突然笑了起來。
朱高熾怔了怔,有什麽好笑的?
“老大呀,看你急的,你終於有些以前的樣子了。”朱棣竟然緬懷起來。
“你以前一著急,就是這幅模樣。”
窩泥馬!
朱高熾想要罵人。
他急。
的確,他是急。
他跟朱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還是解不開的那種。
如果不是未來的朱允炆刀子太狠了,伱看我急不急。
誰不想當個富貴閑散王爺。
府裡那麽多鶯鶯燕燕,生十幾個幾十個孩子不香麽,用得著自己小小年紀就整日操勞。
不對啊。
自己好像跟歷史上的朱高熾,走上一樣的道路了。
都在為朱棣擦屁股。
歷史上的朱棣戰功赫赫,離不開國力長足的發展,多年的戰爭下來,國家卻還保持了繁榮。
正是歷史上朱棣在前方意氣風發的打仗,朱高熾在後方多年如一日辛勞的監國。
朱高熾在歷史上的名聲還不錯。
這人啊。
命好就是好,看起來朱棣才像故事中主角的命啊,大家都為他打工。
難道自己穿越了,同樣也要為他打工?
朱高熾沉思起來。
這難道是穿越者與天命之子的故事!
“好啦,為父也就是隨口說說,看你還當真了,細想起來。”朱棣隨意的笑道。
“你說的有些道理,目前來看也做的不錯,主要你也做事謹慎,讓為父放心。”
“你保持現在的初心去做你的事,就發展你說的工業,也不要鬧出什麽事情來。”
“就像上回你說的礦業的事情,不要以勢壓人。”
聽到朱棣的話,朱高熾更有種被上司安排工作的感覺了。
朱棣跟後世老板的語氣一模一樣。
說的是讓自己放手去做,實際上事無巨細都盯著。
是什麽。
讓自己穿越了,都離不開為別人打工的命呢。
朱高熾有些悶悶不樂起來。
主要是憑什麽自己竭盡心思,朱棣卻一副輕松隨意的模樣?太不公平了吧。
軍戶是世襲打仗的軍人。
大明軍隊的傳統。
戰鬥力隨著待遇的變化而變化。
下限低的令人發指,上限也高的令人驚歎。
如果自己把工業發展起來,真的打造出十幾萬,幾十萬的良家子大軍。
哪怕還是發生靖難,朱棣豈不是更不用著急了?
好吧。
朱高熾不可奈何,興奮而來,敗興而去。
鐵道修好了一半。
進展越來越快,徐寧來表功。
“小王爺,鐵道繼續修建的計劃,是不是該提上日程了?”徐寧請示。
徐寧年紀輕輕,背靠上了貴人。
如今又是工程隊的大掌櫃,可謂是前程無量。
人逢喜事精神爽,見誰都笑呵呵。
“你今天看起來很高興啊。”朱高熾不明所以的問道。
“不瞞小王爺,小民定親了。”
“大喜事啊,誰家的姑娘?”
徐寧知道小王爺和善,面色自如的說道:“說起來,小王爺也認識。”
“咱認識?”
難道是軍戶的將領?
應該不會吧。
徐寧再如何受自己看中,那也是白身,軍戶過得苦,世襲的將領可不苦。
比起職位不能繼承的官員們,世襲的武官們要過的舒服多了,沒道理會看上徐寧。
“小民以前還在當學徒的時候,那天有幸遇到小王爺,正是那家鋪子的東家。”
朱高熾恍然。
學徒翻身,娶了原來東家的閨女。
等於後世的打工仔,娶了老板的女兒,爽不爽?
看來大家都很幸福啊。
朱高熾板著臉。
“工程隊事務繁多,你要多擔起事情來。”
“小王爺放心,一切都按照章程辦,不會有事情發生,更不敢耽誤進度。”
徐寧有些納悶,小王爺好像不太開心。
“章程是章程,做事也要兼顧實情。”朱高熾挑刺道,“例如征地的事,聽說有老百姓不願意,你們怎麽解決的?”
“不讓衛所出面,而是把事情交給你們,就是不願意官僚思想,把好事變壞事。”
“既要說服老百姓改變主意,又不能強迫別人,耐心的把道理說通。”
徐寧低下頭,今天運氣不好啊。
早知道就改日再來匯報工作。
……
“你們當家的呢?”
一名執事再次上門,毫不在意一家人憤恨的目光。
“你又來做什麽?”
人還未至,先傳出憤怒的聲音。
“當家的。”婆娘拉住了老漢,身後跟著三名拿著扁擔的後生們,大有要動手的跡象。
“你們家的地,是一定會被佔的,這件事不是我的決定,你們就算打死我也沒用。”
“真要是打死了我,你們一家也要賠命。”
執事不軟不硬的解釋道。
真要打,就不會罵了。
老漢憤憤不平。
“白眼狼。”
後生罵道。
前段時間,有幾名陌生人到處丈量,如果不是軍士陪伴,早就被當地人逮住,質問在他們田裡幹什麽。
這幾人還來自己家借水喝,當時真是瞎了眼。
“隻佔用了幾分地而已,雖然不賠錢,但是你家小子都到了娶婆娘的年歲,工廠開出了每個月一兩五錢的工錢,你為啥就這麽想不開。”
“讓你家小子去工廠乾活,包吃包住,一年到手十八裡兩,不比在田裡刨食要強?”
執事也很不耐煩。
鐵道的事,貴人很強硬,可也補償了百姓。
一年十八兩銀子,對什麽手藝都沒有的人,已經是很高的工錢,所以大部分人都能接受。
唯獨有些人,什麽理都聽不進去。
“地是我家的,祖祖輩輩都是的。”老漢理直氣壯的大聲道。
“對,你說得對。”
執事盯著老漢,“可是胳膊扭得過大腿嗎?”
農舍。
鄉親們聚攏了過來。
佔地的事,不止老漢一家,周邊好幾家都有被佔,不過許多人已經同意了執事的說法。
“王老頭,別倔了,小心最後什麽都撈不著。”
“就幾分地,多少年才能掙到十八兩?你家小子在工廠乾上三四年,抵得上一百年呢。”
“祖宗的地,就是不能賣!”老漢豎著脖子,對外面的鄉鄰吼道。
“你好好想一想吧,我改日再來。”
這老頭太固執,人們越是勸,他越是倔。
執事有些熟悉此人的性格了,見外面人越來越多,放棄了繼續說服他的想法。
“你別來了,來十次百次都不會改變。”
那老漢在執事身後罵道。
執事也沒有回頭。
周圍的鄉鄰都在數落老漢,有跟他算的得失的,有跟他說貴人不可得罪等等。
老漢反而罵眾人,眾人反罵。
他們倒吵了起來。
良鄉。
出現了兩位身穿黑色襯褶袍,在左胸口繡了一直燕子,頭戴纏棕帽, 顯得雷厲風行
中年人面色和善,嘴角上揚帶著微笑,見到人就打招呼。
人們知道他們是燕王府的人,不敢得罪他們。
兩人中年輕的那位,把纏棕帽的帽繩系的端端正正,越發的好看起來。
“二哥,那戶人家油鹽不進,我看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
中年人叫李二,所以年輕人直接叫他二哥。
李二脾氣好,搖了搖頭。
“小王爺之所以把事情交給我們外櫃來做,而不是動用官府,是因為顧忌官府出面,常常把好事變成壞事。”
“差役們能有什麽耐性,總不是呵斥百姓,逼著他們做決定,最後小王爺出了錢,還落個不是。”
“要有耐心,把道理說通順,誰也不會拒絕的。”
年輕人沒有讚成。
他認為有些人固執,不能講道理。
“那戶人家已經換了兩撥人了,誰也說服不了,我看啊,該強硬還得強硬。”
“那就顯不出我們的作用了。”中年人不以為意。
如果要以勢壓人,貴人還要他們這許多人做什麽呢。
貴人說的對。
用什麽方法,就會有什麽結果。
官府可不會對單個的小百姓有耐心,他們也沒這個功夫。
可工程隊不是官府。
貴人也說了。
工程隊跟王府沒什麽關系。
意思很明確。
生意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