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兵撤離之後,遼國(北遼)開始內訌。
權臣李處溫父子覺得前景堪憂,一邊派人私通童貫,打算劫持遼德妃歸順大宋。一邊又暗中聯絡金國,願意做金人內應,幫助金國拿下幽州。
遼德妃搶先動手,殺了李處溫父子,連上五道降表向金國稱臣。唯一的要求,是立耶律定為帝。
金人不許,遼德妃死守居庸關。
金兵攻破居庸關,隨即殺進燕京城,北遼政權宣告滅亡。
對於幽州之地,金國完全不感興趣。由於連年戰亂和天災,這裡窮得鳥不拉屎,搶完遼國貴族的財產剩下的都被金人視作負擔。
人口還稍微有點用處,那些部族尚存的遼人,被金國送往松嫩平原的邊緣(大興安嶺東側)安置。
苦寒之地,又物資奇缺,誰願意去啊?
在遷徙途中,大量降部逃亡,跑去草原投靠遼國天祚帝。
天祚帝招攬這些部眾,在草原稍微振作,謀劃著收復幽雲地區。
此時阿骨打已死,吳乞買繼任金國皇帝。
吳乞買派使者李靖到開封,商量把燕京賣給宋國事宜:幽州天天有遼人造反,饑民遍地,嗷嗷待哺,這破地方得早點賣了換錢。
金國使者李靖未至,四川戰報就已經來了。
只有報捷文書才發露布,戰敗文書都是加急密奏,得火速轉送去樞密院。
鄭居中已在初冬病逝,目前的樞密使為蔡攸。
蔡攸拆開戰報一看,身體搖晃,幾欲暈倒。
趙遹已經連續發了好幾封,內容都是劍州淪陷,請朝廷趕緊送來援兵和錢糧。蔡攸每次都回復,好生守住梓潼和廣漢,拖到春天就有援兵了。
對於四川戰事,大宋君臣還是很有信心的。
劍門關和梓潼,把賊寇主力擋了很久。而夔州路的官兵,也連戰連捷,不斷收復失地,一連十多份捷報,已收復渠州、巴州、蓬州、廣安軍全境。
從戰報來看,賊寇已由盛轉衰,四川官兵正在大反攻。
“成都怎丟了?成都怎丟了……”蔡攸看著手裡的八百裡加急,整個人處於一種懵逼狀態。
緩了好半天,蔡攸拿著急報,騎馬朝著艮嶽狂奔。
宋徽宗正在宴請近臣和郭藥師,雖然伐遼打得一塌糊塗,但郭藥師卻極為受寵。
這位遼國降將,做過北遼諸衛上將軍(具體有多牛逼,可參考四九年遠程委任的國軍少將)。即便有不少水分,但說起來好聽啊,這是歸附大宋的遼國最高官員。
更何況,郭藥師還獻策奇襲燕京,若非宋軍進城瞎雞兒胡鬧,燕京早就被大宋拿下了。
郭藥師一到開封,立即被宋徽宗接見,賜予豪宅、姬妾、仆人,時常被請去陪皇帝遊覽艮嶽。
“六郎何事匆匆?”宋徽宗問道。
蔡攸不語,看向皇帝身邊的閑雜人等。
宋徽宗笑道:“不必遮掩,都是自家人。”
蔡攸還是不語。
宋徽宗笑容頓失,他知道發生大事了,立即揮手摒去眾人。
現場只剩兩個近侍太監,宋徽宗問道:“可是宋江又奪了哪座城池?”
蔡攸說道:“勝捷軍重新編練之後,已把那宋江殺得流竄河北,不複威脅東京。剛剛接到八百裡加急,漢中賊寇已……已竊據成都。”
“什麽?”
宋徽宗大驚失色,隨即憤怒道:“夔州路官兵,不是連戰連捷,已收復四個州軍嗎?怎不向西打過去,截斷賊寇退路,與成都府路官兵前後夾擊賊寇?”
蔡攸說道:“樞密院已下達此令,讓夔州路官兵西進。如今成都失陷,夔州路卻無動靜,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夔州路官兵,半路遇到賊寇偏師,被攔在梓州路地界;二是夔州路官兵,從頭到尾都在避戰根本不敢與賊寇硬碰硬!”
蔡攸完全猜中了,估計是跟文武官員詳細討論過。
夔州路官兵先是西進,被李寶的偏師攔住,吃了敗仗才一直避戰的。
宋徽宗失魂落魄坐在金交椅上,四川乃財賦重地,而且地形極易割據。一旦賊寇依托山川之險死守,禁軍、西軍再厲害也難以剿滅。
蔡攸說道:“陛下,請召見諸位宰輔,以及兵部戶部尚書議事!”
“對對對,快招他們來艮嶽。”宋徽宗終於反應過來。
過不多久,艮嶽之內,群賢畢至。
他們分別是:王黼、童貫、梁師成、白時中、張邦昌、王安中、李邦彥、趙野。沈積中(戶部尚書,王黼黨羽),何志同(兵部尚書,其父為蔡京政敵、前宰相何執中)。
本來還有個馮熙載,這位屬於蔡京余黨,上個月被王黼扔出去做知州了。
“拜見官家!”
諸位賢臣正在行禮,宋徽宗不耐煩道:“別拜了,六郎快說與他們聽。”
蔡攸說道:“川峽四路,朱賊已據其三,只剩夔州路未失。”
“成都沒了?”
“趙遹打得什麽仗?”
“蜀道天險,官兵怎也能吃敗仗?”
“當速速發大兵剿滅!”
“……”
在場眾臣驚慌不定,亂七八糟的開始發言。
宋徽宗問童貫:“禁軍與西軍,何時能夠去剿賊?”
童貫回答說:“啟稟陛下經歷河北大戰,各軍都兵額不齊,須得逐一進行整編。勝捷軍已整編完畢,正與山東廂軍圍剿宋江,宋賊被追殺到河北、山東交界。其余禁軍,還在整編當中。西軍已回陝西整編,待到開春應該能編完。”
梁師成說:“隆冬大雪,不便行軍,怎也要等待開春雪化。”
宋徽宗不滿道:“四川可不會下大雪,等開春之後再去剿,怕是夔州路也沒了!京西南路與荊湖北路,這兩路為何還不入川剿賊?”
蔡攸說道:“這兩路也有反賊要剿,特別是荊北路,正在出兵荊南路,征討方臘余孽方七佛。臣已讓廣西路發兵,南北夾擊那方七佛。此外,這兩路都說錢糧不夠,直至補充了秋糧才稍微緩解。”
戶部尚書沈積中突然來一句:“京西南路和荊湖兩路的秋糧賦稅,今年是一粒米、一文錢也沒轉運到東京。京畿、東南、兩淮、山東、河北、陝西,各路皆報災荒,臣手裡實在拿不出錢糧打仗了!”
童貫陰陽怪氣道:“你這廝只會哭窮,若非錢糧轉運不足,咱怎會在遼國吃敗仗?”
沈積中怒道:“我不是神仙,哪裡變得出錢糧!”
童貫回京之後,不但甩鍋給武將,還甩鍋給戶部尚書。歷史上,沈積中這個王黼的心腹,過不多久便會被童貫排擠去提舉道觀。
宋徽宗突然有些想念蔡京,若是蔡京尚在,財政也不至於如此窘迫。
宋徽宗看向那一堆副宰相:“你們有甚法子?”
張邦昌說:“陛下不必擔憂,待開春發大兵,定可一舉剿滅朱賊!”
白時中道:“可令天文官,選一個吉日出兵。陛下乃上帝長子,有諸神庇佑,小小朱賊不足掛齒。”
李邦彥說:“能否招安?”
趙野說道:“對,可以嘗試招安。若能成功自然最好,不能成功也可麻痹朱賊。”
宋徽宗想了想,指著李邦彥說:“你與朱賊有舊,且去四川走一趟。”
李邦彥很想扇自己兩耳光,好端端的說什麽招安?把自己給坑進去了。
萬一朱賊殺自己祭旗怎辦?
王安中說道:“張根在金州做官,又是朱賊嶽父,必然已經從賊。其兄(張相)、其子(張燾)、其婿(李綱),皆不可再重用,須得貶為閑職。”
宋徽宗點頭道:“此言有理。”
賢臣們瞬間找到建言方向,白時中說:“趙遹、黃概、高景山三人,丟城失地,亦當懲處。這三人的兄弟親戚,也該罷職落閑。”
宋徽宗說:“這倒不必,他們三個不知下落,說不定已經壯烈殉國。特別是高景山,黃概上疏彈劾其投賊,趙遹卻上疏稱此人不知去向。”
童貫說道:“陛下,還是早定剿賊方略為好。”
宋徽宗道:“卿乃知兵之人,可有良策?”
童貫早就制定了剿賊方略:“等到開春雪化,西軍從陝西南下漢中,禁軍從京西南路攻金州,荊湖路官兵從夔州入川。如此三路齊發,朱賊定然左右難支。”
兵部尚書何志同說:“可譴使去大理國,嘉獎其國王,令大理從南面出兵。再譴使安撫吐蕃諸部、西山野川諸部(小金川至瀘定一帶),令這些吐蕃和羌人進攻川西。再配合三路官兵, 就呈六路合擊之勢!”
宋徽宗大喜道:“此計甚妙!”
宋徽宗任命童貫為討賊主帥,讓童貫負責調兵遣將,又讓禮部派遣使者聯絡大理、吐蕃和西山野川諸部。
諸位賢臣退去,獨把李邦彥留下。
宋徽宗對李邦彥說:“伱去漢中招安,就說朕頗為器重他父子倆。若是願意歸順朝廷朱國祥可封太師、漢中侯,朱銘可直龍圖閣、擢大理寺卿、招為駙馬都尉。朕想念他們得緊,已在東京留了大宅,就等著他們住進來。”
李邦彥感歎:“官家如此大度胸襟,朱氏父子定然願意招安。”
“去吧,帶上朕的禮物。”宋徽宗微笑道。
李邦彥躬身退下,宋徽宗瞬間變得臉色陰沉,他恨不得將朱家父子千刀萬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