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的左臂被朱銘砸骨折,右側腰部又被陳子翼戳傷。即便單臂揮舞骨朵作戰,也顯得極為困難,每次用力都會扯到腰部傷口。
楊雲與耿仲年的騎兵,從兩個方向包夾過來,而且陣型非常密集,徹底堵死了護駕軍的衝殺空間。
完顏宗峻只能騎馬小范圍打轉,用盡全力揮舞鐵骨朵。腰部傷口不斷滲出血液,不時還觸碰到左臂斷骨,因劇烈疼痛而幾欲昏死。
他身上已經中了好幾槍,有重甲保護並無大礙,但力氣隨著流血過多而漸漸消失。
楊雲這個羌族小將,乾掉一個護駕軍之後,終於抵近完顏宗峻。他見敵將的左臂垂著,於是不去攻擊要害,掄起槍杆砸在其斷臂上。
“啊!”
完顏宗峻一直咬牙忍痛,這時終於忍不住發出慘叫。
另一個漢人騎兵,趁機戳向其頓項交口處,試圖刺進完顏宗峻的喉嚨。
完顏宗峻忍著劇痛躲閃槍尖抵著頓項滑過。
又有一槍刺在他胸口,依舊被重甲給擋住。完顏宗峻甚至能使出力氣,將這一槍給砸開,催馬踏前試圖繼續廝殺。
這些護駕軍,被四倍於己的敵人圍殺,戰馬都失去活動空間了,依舊仗著重甲堅持奮戰。
火槍手看似沒啥作用,可先前一次齊射,就斃敵四十多騎、擊傷十余騎。他們對護駕軍造成的殺傷,抵得上楊雲、耿仲年帶兵廝殺好半天。
楊雲見破不了敵將的防禦,催動戰馬抵近之後,竟然仗著馬術高超,半個身體都探出去。他伸手抓住完顏宗峻垂下的斷臂,狠狠往自己這邊猛拽,把敵將疼得再次狂叫,身體不由自主朝側方倒下。
另一個騎兵趁機出槍,而且是槍尖抵住了頓項交口,然後再用力往裡面猛戳。
“噗!”
這金國五太子終於死了,喉嚨被戳了個大洞。
朱銘帶兵反衝回來,被一群護駕軍擋住,無法再接近完顏宗峻。他隻避開鈍器進攻,任由敵方的尖銳武器刺擊,然後揮動雙鐧左右砸擊。
不知有多少杆長槍,刺在朱銘的天王甲上,跟完顏宗峻一樣,中槍之後屁事沒有。
反而是朱銘的雙鐧,一鐧砸中,非死即傷。
圍殺至此,護駕軍其實已經崩了,之所以還沒有潰逃,是因為根本沒地方逃。四倍的兵力圍殺他們,無論往哪裡逃都是敵人,只能被迫血戰到底。
鄧春用的也是雙鐧,他對上金國普通騎兵已佔優勢,但後續四百護駕軍殺來,著實讓他們應對起來十分困難。
直到郭藥師加入戰場!
這個不知叛變多少次的猛將,帶兵猛衝四百護駕軍後方。等衝近之後,郭藥師舍棄長槍,也拿起鐵骨朵砸擊。
鄧春先是吃了一驚以為郭藥師要來殺自己,等看清郭藥師的衝擊方位,頓時感到無比離譜而又欣喜。
這四百護駕軍還沒被堵死,不斷有人敗退衝出重圍,接著又反衝回來掩護友軍。他們以前吃了敗仗,便是如此交替掩護撤退,等大部分都撤出去了,再重新整隊組織進攻。
郭藥師對此再熟悉不過,催動戰馬死死黏住,根本不給突圍的護駕軍轉身廝殺的機會。
“嗙!”
鄧春一鐧砸出,那個叫罕樸離金將,由於沒披掛重甲,直接被砸得胸膛凹陷。
戰鬥基本結束,剩下的只是圍殺和追擊。
完顏宗峻帶出的三四千騎兵,除了郭藥師率部倒戈之外,只有十多個輕騎成功逃走,護駕軍一個不剩悉數陣亡。
“罪人郭藥師,叩見大元帥郎君!”
郭藥師翻身下馬,雙膝跪地給朱銘磕頭。
朱銘此時滿身是血,看著跪地投效的郭藥師,情緒複雜且十分為難。
收是不收?
自己降服得了嗎?
根據李邦彥發來的密信,郭藥師在降宋之後,一直保留遼國服飾,以此顯示自己是個念舊的人。
對於這種做法,宋徽宗先是嘉獎其忠義,後來又讓文官勸其更改服飾。直至王安中被召回東京,蔡靖接替燕山知府的位子,才總算成功讓郭藥師改換漢人打扮。
剛換裝不到半年,這貨就降金去了。
而且還是老套路,在金國那邊堅持穿漢人服裝。直至被剝奪步卒的指揮權,又勒令他做開路先鋒攻宋,郭藥師這才連忙變成金人打扮。
一頭養不熟的惡狼啊!
可郭藥師自動倒戈投靠,還立下不小的戰功,總不能拒絕收留,把此人逼得去降宋吧?直接殺了更扯淡,根本沒有亂殺投效立功者的道理。
郭藥師此刻跪在地上,心裡也在打鼓,他叛主的次數太多,生怕因此被朱銘忌憚。
等待良久,朱銘收起面甲和頓項,取下頭盔翻身落地。
白勝跑過來幫他除甲。
在卸甲的功夫,朱銘開口道:“起來說話,把你麾下的軍官也叫來。”
“多謝元帥郎君!”
郭藥師頓時大喜讓傳令兵喚來麾下軍官,底層士卒也下意識朝這邊靠攏。
朱銘朗聲說道:“我是漢人,你們也是北地漢兒,吾等皆為炎黃子孫,本來就該是一家人。契丹竊據幽雲百余年,你們為異族效力也情有可原。”
聽到這話,郭藥師及其麾下將士,覺得朱大元帥很講道理,他們也願意接受漢兒的身份。
朱銘又說:“伱們以前都是怨軍,遼主昏聵,不能讓你們過好日子,只能團結起來自保性命。你們背主降宋,也是可以理解的。”
眾人靜靜聆聽,認為朱大元帥善解人意,句句都說到他們心坎裡。
朱銘話鋒一轉:“可宋主雖然昏庸,待你們卻極好,為何要背宋降金呢?”
郭藥師解釋道:“燕山知府王安中,因為金人責備,擅自誘殺遼國降將,讓咱們這些遼地漢兒寒心。咱也為趙宋賣命廝殺,差點放火燒光金軍營壘,卻被友軍出賣身陷險地。回城之後,蔡靖不責罰臨陣脫逃者,那些鳥人陰謀降金,燕京常勝軍內訌必然守不住,咱們只能被迫投降金人。”
朱銘問道:“如果今後我待你們不薄,你們遇到必死局面,會不會也背棄我投降敵人呢?”
“萬萬不敢!”郭藥師連忙跪下身後將士也跟著跪下。
郭藥師解釋說:“好教元帥郎君知道,常勝軍從上到下,戰場廝殺就沒怕過,無論給誰當兵都願意賣命。背棄遼國,是因遼國貴族逼迫太甚,完全不給我們留一條活路。背棄宋國,是因宋國君臣昏聵,賞罰不明,咱們奮死殺敵,卻跟臨陣脫逃者一樣處置。如今背棄金國,是金人不把咱當人看。先是將我與麾下步卒分開,上了戰場又驅趕我們去送死。拚命咱們不皺眉頭,故意讓咱送死卻受不得窩囊氣。”
朱銘開誠布公說道:“你們都是直來直去的漢子,我也是說一不二之人。咱且約法三章:第一,你們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今後可一視同仁;第二,你們要嚴守我的軍紀,任何違背軍令和紀律之人,我會嚴肅處置,特別是騷擾百姓!第三,郭將軍你仍然可以統兵,但你和你麾下的軍官,如果接到調令前往別的部隊,不可有任何抵觸而抗命不遵。我還會安插文職近來,士卒的糧餉由我的人發放。”
這是要解除兵權嗎?
似乎又不是,還讓他繼續帶兵。
而且經歷了金人強奪兵權的事情,朱銘這種事先把規矩說清楚的做法,反而能夠讓郭藥師接受。
朱銘說道:“我這人恩怨分明,你們若是無法接受,現在就可以去投宋。諸部將士且讓開道路!”
朱銘一聲令下,所有隊伍全部撤離,甚至打掃戰場的士兵都退遠了。
郭藥師和麾下將士跪在地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抉擇。
朱銘說得非常明白,只要投靠過來,就別想再做軍閥。他們不會有自己的地盤,升降調任全得乖乖聽話,而且還要嚴守軍紀不能騷擾百姓。
郭藥師沒得選,他已經叛了金國,以金人對待叛將的態度,回去之後不死也得脫層皮。
投宋更不可能,誰都知道宋國不行了。
除了投靠朱銘,難道還跑去千裡投奔西夏?
郭藥師帶著將士站起來,走到朱銘前方重新下跪:“罪人都聽元帥郎君的!”
朱銘這才親自將其扶起,笑道:“吾得將軍,如虎添翼也!”
追敵的士卒陸續返回,戰場也打掃得差不多了,來不及清點戰利品和損失,朱銘立即率軍離開戰場。
回去之後,仔細清查。
二百八十多個具裝重騎兵,戰死九十八人, 剩下的幾乎人人帶傷,還有十多個重傷者生死難料。陣亡加重傷率接近40%,傷亡率100%!
耿仲年的河北騎兵,戰死一百零七人,陣亡加重傷率約為9%。
鄧春的漢羌輕騎兵,戰死三百七十四人,重傷一百五十三人,陣亡加重傷率約為19%。
真就是傷亡慘重,這可都是朱銘砸重金訓練出的寶貝!
值得嗎?值得!
金國的合扎猛安只有六千人,此戰被朱銘全殲一千。
合扎猛安全是優中選優的頂級精銳,就算重新補充,戰鬥力也會下降。且金國此時重甲並不充裕,騎兵和戰馬的鎧甲也補充困難,而朱銘卻是繳獲了大量戰馬和鎧甲。
那些僥幸逃走的金兵,把消息帶回金營,完顏宗望聽了差點想撤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