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車駕停下,朱銘掀簾跳下來,衝秦檜喊道:“在這種菜呢?”
秦檜哥倆故意背對太子,此刻仿佛回過神來,連忙轉身握著鋤頭作揖:“臣秦檜(秦梓)拜見太子殿下!”
朱銘掃視附近的菜地,指著一片剛出苗的蔬菜,由於辨認不出來是什麽,隨口瞎說道:“這韭菜種得不錯。”
秦檜欲言又止。
他想表現自己擅長種菜,可是朱太子“指菠為韭”,瞬間把秦檜給整不會了。
糾正吧,等於打太子的臉。
不糾正吧,又顯得自己阿諛,太子犯錯也不敢諫言。
好在朱皇帝跟著下車,訓斥兒子道:“五谷不分,那是菠菜苗!”
朱銘湊過去仔細查看:“菠菜苗長這樣?我只見過長大以後的菠菜。”
朱國祥說:“就算認錯,也不至於誤認為韭菜吧?”
朱銘立即吸取教訓,說道:“那我以後如果認錯莊稼,就盡量把誤差搞得小一些。”
秦家哥倆完全插不上話,特別是秦梓,他沒想到朱太子竟這般逗比。
朱國祥不再理會兒子,指著菠菜苗說:“你這種得不錯。”
秦檜趕緊趁機展現自己:“臣也是讀了官家寫的農書,才知稼穡之事亦有萬般奧妙。種這菠菜也是如此,要先泡水幾個時辰,再拿出來靜置幾天催芽。播種之後,還要把水澆透,再行覆土兩寸,六七日即可齊苗。”
“這確實是按我的法子在種菠菜。”朱國祥微笑讚許。
秦檜繼續不著痕跡的拍馬屁:“臣公務繁忙,也不常來地裡,隻偶爾休沐日過來。臣按照官家的法子,讓佃戶嚴格遵守。剛開始,佃戶還嫌太麻煩,說皇帝哪曉得如何種菜?可種過一次之後,佃戶們就心服口服了,稱他們種了半輩子菠菜,竟然不如聖天子的辦法好。”
朱國祥說:“萬事萬物,都有其性,須認真觀察、實驗、總結。”
“官家所言甚是,種菜便如治國治民。”秦檜附和道。
朱國祥又說:“菠菜是極好的,性情樸實,耐寒耐旱,便連冬天也能種。不過還是夏天種植最佳,那時生長得最快,一個月就可采收。”
秦檜忙說:“自古之大農家,從未有如官家這般,熟知萬物習性者也。農為國本,一國之君好農,則萬民可以飽暖。”
朱國祥問:“你也熟知農事嗎?”
秦檜說道:“臣精力有限,又不如官家生而知之,因此隻學了些種菜的技藝。若論種麥子、稻子、高粱,臣卻隻曉得些許皮毛。”
“已經很不錯了。”朱國祥讚賞道。
秦檜按捺住心中喜悅,正色道:“臣今後還須倍加努力。”
朱銘也讚道:“你很不錯的,精於政務,還會種菜,在諸多朝臣當中也是佼佼者。”
秦檜更加歡喜:“臣也是受殿下鼓勵。當年臣進京趕考,恰與殿下同住一間客店,殿下之學問品德直令臣驚為天人。自那時起,臣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臣資質駑鈍只能更加勤勉讀書做事。”
“哈哈哈,伱是懂拍馬屁的。”朱銘大笑。
秦檜已壓不住狂喜,臉上浮出一絲笑容。
如果是旁人說他會拍馬屁,秦檜肯定認為是挖苦諷刺。但這話出自太子之口,說明太子與自己親近啊,已經到了可以開玩笑的地步。
今後的仕途穩了!
又勉勵幾句,父子倆乘坐馬車回宮。
秦梓望著遠去的車駕,羨慕道:“三郎從此簡在帝心也!”
秦檜說:“二哥剛才應該也被記住了。”
秦梓擔憂道:“雖說三郎不是每次都來,但多次種地與天家相遇,官家、太子會不會懷疑什麽?”
秦檜笑道:“官家和太子,皆為當世智者,他們心裡怎會不清楚?但只要我把官做好,一切政務都處理得井井有條,他們根本不會在意別的許多,反而認為我在這裡種地有上進心。我之所以偶爾來一次,不敢每回都來侯駕,只不過是避免有窺測天家之嫌。”
“三郎做事密不透風,為兄佩服。”秦梓由衷讚歎。
秦檜說道:“當今朝廷,努力迎合聖意者不知凡幾。最成功者,無非蕭楚與胡安國二人。他們嘴上說著春秋大義,不過是加強皇權而媚上,皇帝、太子又怎能不喜歡?”
秦梓問道:“二郎與這兩人關系如何?”
秦檜說道:“我與胡安國一見如故,私交還是極好的,今後在朝堂可以互為援引。”
這個時空,胡安國終究還是被秦檜忽悠了,他認為秦檜擁有經世濟民的宰相之才。
估計在未來的某天,胡安國又要被秦檜給牽連。
秦檜突然問:“兄長在外做官時,沒有貪贓枉法吧?督察院盯得緊,萬萬不可因小失大。”
秦梓說道:“大貪肯定不敢,去年鄰縣才被流放兩個。但誰做官不弄點小錢呢?朝廷給的那點俸祿,都不夠我平時的花銷。”
秦檜終於安心:“只要做得不過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宋朝還沒覆滅的時候,秦檜就已經定下策略。他要做清官和能臣,讓哥哥去暗中搞錢,這樣權力、名望和錢財就都有了。
秦家太窮,小門小戶,沒有大族底蘊,不搞錢實在難以支撐。
馬車之上。
朱國祥對兒子說:“這人是下了功夫的,種菜也講得頭頭是道。至少,他記下了我寫在農書裡的種菜篇章。”
朱銘笑道:“他若沒有真本事,歷史上南宋初年,怎會有那麽多正直大臣助他做宰相?這貨把好多有能力的官員都騙了,直至其原形畢露,才氣得無數人跟他分道揚鑣。”
朱國祥說:“秦檜這麽會做官做人,還真沒法隨便找個理由下手。”
“暫時用著唄,”朱銘說,“他要是一輩子不犯大錯,我就承認他真牛逼。”
休沐日很快過去,朱太子又開始整天忙活了。
富直柔帶來一份文件:“殿下,這是大元帥府、樞密院和兵部,共同草擬的一份兵製改革計劃。”
“這麽快就做完了?”朱銘有些意外。
宋朝的軍隊,分為禁軍、廂軍、鄉兵和番兵。
禁軍在宋徽宗一朝,數量達到頂峰,紙面上的禁軍共有67.6萬人。多駐扎在東京及周邊府縣,也有不少分散在全國各地。
李綱在守城時聲稱,禁軍缺額三分之一。
這話明顯有所保留,實際缺額至少超過了二分之一。
河北禁軍吃空餉的現象最嚴重的,十個禁軍裡面,真人只有兩三個,其余全是虛空之兵。
北宋的廂軍也有幾十萬,不但吃空餉,還隨意克扣,而且當成苦力來使用。
現在的大明新朝,基本收復了前宋國土,軍隊方面也該大清理了。
並且,朱銘還把禁軍、廂軍、鄉兵,名字改成了野戰軍、駐防軍和民兵。
野戰軍暫定為二十萬人,其中包括一些正規文職、後勤人員。
駐防軍暫定為三十三萬人,其分布為:京畿3萬,河北5萬,山西5萬,陝西5萬,山東3萬,河南2萬,四川2萬,淮南、湖北、湖南、浙江、江西、廣東、福建、廣西各1萬。
另外,還有十八萬人的漕軍,各地的驛站和遞鋪,也統歸入漕軍系統。
又有三萬規模的水師,分為海軍與河湖水軍。
地方的緝私、剿匪、巡檢任務,都交給駐防軍和水師負責。
這些屬於暫時編制,總計兵額74萬人。
等滅了金國,河北、山西駐防軍會變少。等滅了西夏,陝西駐防軍也會變少。
若是要征討西南,則相應省份的駐防軍會增加。
大明野戰軍的軍餉,按北宋的中上等禁軍規格,再稍微往上調整一些來發放。月工資600文到1500文(從小兵到基層軍官),另外每個月還發糧食,夏天和冬天要發衣服。行軍作戰之時,另有額外津貼。
大明駐防軍的糧餉, 按北宋的中等禁軍規格,進行上下調整來發放。月工資400文到1200文,糧食、衣服、津貼也有。
如果該部隊駐扎在物價較高的區域,另外還有相應的生活津貼。
漕軍的糧餉比駐防軍稍低,接到運輸任務的時候,也會再額外發放津貼。
海軍與河湖水軍,糧餉介於野戰軍、駐防軍之間。
七十四萬人的部隊,日常發放軍餉,每個月就要60萬貫(大明朝廷現在隻論足佰),一年的軍餉開支為720萬貫。
這720萬貫只是軍餉,沒有包括糧餉、衣服和津貼。
更沒有包含其他後勤軍費!
另外,騎兵特別花錢,戰馬的各種費用也沒算進去。
如果按照這套標準,就算不再打造武器裝備,也不再外出行軍打仗。算上糧餉、維護和各種津貼,每年的軍費開支估計會超過1200萬貫。
一旦開戰,軍費蹭蹭蹭上漲!
富直柔說:“兵部拿給戶部看過了,戶部官員認為,給駐防軍和漕軍定得糧餉太高。”
“不定這麽高,難道像前宋一樣不餓死就行?”朱銘反問。
宋代的下等禁軍和廂軍,日子過得跟乞丐沒兩樣,大部分都得靠自己打工糊口。如果隻依靠實發糧餉,養活自己都難,更別提養活家人。
富直柔道:“他們說新朝米價穩定,各地都降下來了,就算軍餉不變,也比前宋士兵過得更好。”
“放屁!”
朱銘說道:“讓錢琛想辦法搞錢。也不為難他,今年不打大仗,只在山西打些小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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