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玄大喝一聲,那些雖然面露不忍,但只是混口飯吃的士兵頓時推搡著黃忠向外走去。
刹那間,所有人都傻眼了。
單不說臨陣斬將並不符合規矩,更重要的是黃忠在長沙郡呆的時間要比韓玄更久,熟人更多!
於是,一群人紛紛勸說韓玄。
但韓玄卻做出鐵面無私的樣子,揮了揮袖子:“但告免黃忠者,便是同情!與之同罪!”
雖說他是外來戶,但此刻他佔據了道德和法理的巔峰,讓那些紛紛勸諫的文武官員頓時緘口不言。
畢竟黃忠的本領大家都知道,能射中頭盔就肯定能射中關羽的眉心……
因此,他確實放海了!
而這種情況下,也沒有人願意和韓玄硬剛……
但在外面,卻有人開始行動了起來。
嗯,就是魏延。
他站在那些滿臉茫然的士兵面前,大聲疾呼:
“黃漢升乃長沙之保障,今殺漢升,是殺長沙百姓也!韓玄殘暴不仁,輕賢慢士,當眾共殛之,而後降劉豫州!眾軍願隨我者匡扶大漢者袒露左肩!”
一時間,很多兵將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這並非是他們願意死保黃忠,而是魏延的最後一句話。
左袒!
幾百年前,太尉周勃入北軍發號施令。
為呂氏右袒,為劉氏左袒!
士兵盡數左袒!
然後,功臣集團誅滅呂氏,還政於劉!
如今,輪到了他們做出抉擇,是繼續效忠曹賊,還是匡扶漢室!
毫無疑問,他們選擇了後者!
於是,他們袒露左肩,高舉劍戟!
魏延率人救下被捆縛的黃忠,也不多說,徑直大步走向城樓。
在他身後,是成百上千殺氣騰騰的士兵。
韓玄大驚失色。
眼前這一幕是他沒有想到的。
“爾等要做什麽?莫非要造反不成?”
而回應這句色厲內荏之言的,是魏延高高舉起的長劍。
…………………………
城外。
關羽望著城頭的騷動默然不言。
他沒有下令趁機進攻,也沒有下令全軍後退,就這麽呆呆立在原地。
片刻之後,城門大開。
魏延拎著被五花大綁的韓玄走了出來。
最後關頭,是黃忠阻止了他。
東漢的君臣觀念比較畸形,人們對郡國長官的忠誠度要大於中央朝廷。
韓玄雖然對黃忠不仁,但黃忠卻不能對韓玄不義。
魏延見到周圍士兵也在黃忠的勸說下開始猶豫,於是索性饒了韓玄性命。
畢竟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當日城門大開的襄陽城劉備沒有收下,如今城門大開的長沙郡總該收下了吧?
…………………………
益陽縣(今湖南益陽)。
此城得名於益水,千年來一直沒有變更。
城南塗道,一支龐大軍隊迤邐前行。
從旗幟上判斷,這正是劉備所領的本部精銳。
關羽隻領兵五百前來攻打長沙郡,劉備放心不下,哪怕這一路捷報頻傳,言說關羽所過之處各縣望風而降……
比如眼前這座距離長沙郡治所臨湘縣不過百余裡的益陽縣。
馬背上,劉備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春風滿面搖頭晃腦:“長沙郡若得,則荊南四郡盡數為我所有!”
“軍師啊,我軍接下來當向西耶?向北耶?向南耶?”
諸葛亮毫不猶豫:“自是向北!先佔江陵,再奪襄陽,北望南陽!”
畢竟那是光武龍興之地!
劉備嘴角揚起,笑容越發燦爛。
此時,軍中快馬來報。
“關將軍已得長沙郡,降將黃忠、魏延。端等主公到彼!”
“好、好、好!”
劉備說完,和諸葛亮相視一笑,快馬加鞭。
…………………………
臨湘縣。
關羽站在城門口,笑成一朵花。
畢竟他引五百兵士收降一個人口百萬的大郡,屬實是足以和斬顏良誅文醜並稱的壯舉!
功勞神馬的他並不在乎。
重要的是,興複漢室、還於舊都的可能又大了幾分!
片刻之後,劉備策馬狂奔而來。
關羽趕忙迎了上去。
但劉備更快一步,他跳下馬背,用力握著關羽手臂,喜極而泣。
“二弟……”
“大哥!”
關羽也是同樣神情。
這一刻,兩個理想主義者所思所想皆是同一件事。
大漢,有你,有我,有救!
諸葛亮默然片刻,沒有打擾那一對執手相看淚眼的兄弟,徑直走入城中。
畢竟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比如安撫百姓。
比如查驗戶籍民冊、兵器糧草。
再比如去看望一下那個閉門不出的遠房叔叔。
嗯,就是黃忠。
一筆寫不出兩個黃字。
他老丈人黃承彥和黃忠是同宗兄弟,如今他娶了黃氏女,自然也應當稱呼黃忠一聲叔父……
…………………………
“就是這裡了!”
關羽手中遙指前方一條巷子:“黃忠的家就在此地!”
劉備頷首,翻身下馬,步行走入小巷。
這是一種尊重。
諸葛亮也是如此。
少頃,他們三人在後院中見到了躺在石板上一動不動的黃忠。 uukanshu
“這是?”
關羽皺皺眉頭。
劉備、諸葛亮面面相覷。
庭院之中寂靜無聲,黃忠輕微的啜泣之聲頓時傳入劉備三人耳中。
真忠義也……劉備心中長歎,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倒在地。
“備飄零半生未有尺寸之功,而今漢室傾頹,曹賊弄權,備惟願興複漢室,伸大義於天下……”
“黃老將軍忠義勇武,還請助備一臂之力!”
關羽默然。
黃忠的啜泣之聲越發響亮。
不過他現在他並不是因為沒有保扶韓玄而哭泣,此刻的他實在感歎時光無情。
太晚了!
若是他能早二十年遇到劉備,該多好?
於是,黃忠翻身而起,和劉備相對而跪,很是動容的說道:“若皇叔不嫌棄我老邁無能,我願為皇叔馬前一卒,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劉備拉著黃忠手臂,喜極而泣,輕聲互訴衷腸。
關羽微不可見的撇了撇嘴。
嗯,嫉妒。
諸葛亮輕笑一聲,旋即默默退後幾步,轉身離去。
畢竟自家主公魅力值拉滿,招降黃忠這件事已經完美結束,如今他要去做另外一件事。
安撫趙范。
嗯,就是被趙雲抓來的桂陽太守。
不過諸葛亮剛走到門口,又再度折返回來。
畢竟劉備魅力值拉滿。
況且趙雲信上也曾說過,他和趙范的矛盾在於趙范‘以嫂許嫁’而他不願……
所以,調解這種矛盾也需要劉備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