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城中可有娼家乎。”
樸昌喝的醉醺醺的,有些口不擇言。
他聽從梁平縣縣令盛道的建議來到梁平,一至梁平,果正如盛道所言,居中留守的荊州別駕劉闔對他是恩寵有加。
每一日必有一場宴席,每三日必有一場大宴,這幾日是好吃好喝,就是沒有好玩。
因此趁著醉意,他向劉闔討要起了娼家。
“什麽。”坐在首座的劉闔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回過神後面色有些陰沉,於酒席之中,面前的這位賨人首領竟如此無禮,當著眾人的面討要娼家。
當真是個蠻夷,全不知禮儀,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慍色,對於樸昌這樣的無禮要求,第一時間欲發聲呵斥。
但一想到如今的局面,東面白帝、夔門已經被蜀兵據守,謝氏族長謝豐傳來回信,說是臨江縣有變,縣尉嚴顏抓了他的族弟,不肯放他進城,他幾番強行攻城都被擋下,打算回兵梁平,再做商議。
不止謝氏出了問題,白氏族長那邊也傳來消息,說是墊江這個三江匯聚之地已有防備,他幾次攻擊連城牆邊都沒摸到。
現下這樣糟糕的情況下,劉闔不得不倚重面前的這個賨人渠帥,和樸昌手下的部曲。
賨人作戰驍勇,悍不畏死,能以一當十,再者他從書上了解到昔日高帝也招募過賨人,用以還定關中。
想到這,劉闔按捺下臉上的慍色,微微一笑,在這大廳廣眾之下他不好應下樸昌的要求,開口推脫道:“樸渠帥,梁平自然是有的。”
“只是我非本地令守,何處有娼家我也不太清楚,需等盛縣令歸來。”
“他當知道梁平有娼家幾何,到時發到樸渠帥帳中。”
“如此甚好。”樸昌也不答謝,大大咧咧的招呼了一句。
這種毫無尊意的表現,讓劉闔正在微笑的臉上,眉間多上了一層陰鬱。
‘真是賤種。’他心中謾罵樸昌道。
對眼前這個統率一千二百余賨人,趕到梁平襄助他的樸昌,他此刻已無了半點感激,只剩下面子上的虛與委蛇。
說曹操曹操到,這時前往漢昌縣招募賨人的盛道回來了。
一看到盛道,樸昌立刻從地上跳起,他現下心癢難耐,朝著盛道說:“盛縣令,劉別駕已應下我,讓你選取梁平上等姿色的良家送到我的帳中。”
盛道聞言立刻看向劉闔,眉毛擰作一團。
劉闔面露無奈,這個蠻夷當真是胡言亂語,他向盛道辯解:“盛縣令,非是索要良家,而是尋幾個姿色上等的娼家,送於樸渠帥。”
這話一出,盛道如麻花一樣的眉毛稍稍松懈了些,他按下性子開口道:“梁平乃教化之地,但娼家亦是有的。”
“哦,有多少。”樸昌亮起眼睛,打聽起了數量。
“二三十家吧。”盛道的眉毛又扭了起來,對於樸昌他厭惡至極,敷衍了一個數字。
聽到數目的樸昌搖起了頭:“這太少了,我帳下兒郎有千余人人呢,麻煩盛縣令再招募些良家,總數不用多,七八十人就好,若能有百人更好。”
“樸昌,你莫要得寸進尺。”盛道發怒了,作為一名士人,大廳廣眾之下商議娼家之事,已是讓他極為不爽。
面前的賨人首領樸昌竟然還想讓他招納梁平縣的良家,送到他的帳中。
半醉的樸昌也發怒了,他大老遠從漢昌趕到梁平襄助,不過要幾個女子,
盛道連這點面子都不給,他發起野性子,揚言道:“你不與我,我便自取。” 盛道怒發衝冠,面色漲的通紅,咬牙切齒道:“你若敢在梁平生事,我便發兵攻伐。”
“盛道小兒,你是要試試我的寶劍是否鋒利嗎?”哐當一聲,聽到盛道威脅話語的樸昌竟是從腰間抽出劉闔贈予的寶劍。
作為漢代的士人,盛道同樣是腰間配有長劍,更兼他敢於謀逆,胸中自有膽氣,他抽出長劍和樸昌對峙:“汝劍利,我劍未嘗不利。”
劉闔見狀立馬起身下場勸解道:“樸渠帥,大戰在即,不應為兒女之事傷了銳氣,我先贈予渠帥上等姿色舞女兩名。”
然後他又轉過頭對盛道勸說:“盛兄,眼下局勢不穩,需多倚柱樸渠帥。”
樸昌一聽舞女,兩眼放光,這細皮嫩肉的舞女可比娼家好多了,比起小家小戶的良家也好多了,他的怒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樂呵呵的收起了寶劍。
盛道聽到劉闔的話,面色陰晴不定,良久同樣收起了長劍。
“盛道,把程鬱交還給我。”樸昌想起了他交給盛道的程鬱,程鬱作為漢昌長程畿的兒子,能賣個好價錢。
“哼。”盛大冷哼一聲,口氣敷衍的回道:“一時不慎,被他走脫了。”
“那你得賠我一千金,”樸昌開出一個天價,並補充了一句:“這縣長的兒子值這個價位。”
劉闔有些無奈,這局面越來越差,他示意盛道先行離去,以免再起大的衝突。
然後他回身對樸昌說道:“樸渠帥,事成之後,莫說千金,便是萬金,亦是易事。”
劉闔給樸昌畫了一個大餅。
梁平縣的局勢暫時平靜了下來,只是底下,翻湧著波濤。
荊州江陵城。
為了防備在南陽的袁術,劉表將荊州州治從江陵遷往了襄陽,禦敵於國門之外。
但江陵亦是重地,這些日子江陵附近的宗賊有些不穩,他率領大軍前來安定。
不過此時坐在首席的他腦中想的卻不是宗賊的事情,而是往西,想起了他派往益州的別駕劉闔。
他開口向坐在下首位的兩位謀士征詢道:“別駕屢屢來信,催我引兵西進,稱他已奪得巴郡郡治江州,我只需遣一旅之師,與他合攻白帝、夔門。”
“若白帝、夔門一下,巴郡即為荊州所有,子柔、異度,你二人意下如何。”
蒯良率先開口,對劉表說道:“使君,居喪之期,不宜伐人之國。”
“再者使君和劉益州皆為宗室,如今海內大亂,當攜情友好,共襄王業。”
“況且逆長江進兵,實難建功,今又有宗賊為亂,豈有國中有亂,大將能於外立功者。”
他表達出了反對意見,對於劉闔自作主張,輕佻前往益州謀事之舉,他甚為不滿。
若是劉闔舉事敗露,只怕會引益州之兵東出,益州居於上遊,乘風順水,對荊州危害不小。
“不然。”蒯越沒有給自己兄長面子,一開口就反對了蒯良的意見。
“劉焉老兒,素來懷揣不臣之心,昔日在綿竹打造輿車服千余,此等亂臣賊子,使君自當討之。”
“今雖有宗賊,不過小患,留一將討之即可,使君當引兵西進,若能得巴郡,則荊州穩如泰山,無西顧之憂。”
“劉別駕憑使君之威名,得以威赫巴郡,若使君遲疑不進,只怕有失人望。”
“嘶。”劉表有些猶豫,蒯良和蒯越兩人的言論都有道理,他一時間無法做出決斷。
他開口了:“且容我深思,再做決斷。”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蒯越鼓動著劉表:“良機易失不易得,使君若是猶豫不決,劉別駕在巴郡孤木難支,定會敗退。”
“這……”劉表眼睛眨的飛快,他決定選個折中的法子:“舉大兵西行,一時倉促難以進發,然異度之言,甚合我心。”
“即刻遣蔡瑁、張允二將領四千精卒西進,觀望下形勢,再做決斷。”
劉表撫著須有些得意,如此行事,在座二人當沒話說了。
這時探馬回報:“蜀兵乘樓船,已增白帝、夔門之戍。”
“嗯?”
在場幾人臉上無一不露出疑色,劉闔來信不是說江州在他手裡,怎麽會有蜀兵到達白帝、夔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