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世回頭張望,發現丙吉從暗處急急忙忙地小跑了過來。
“子儒的腿腳真是爽利啊,讓我一路好趕。”
“丙公,小心。”張安世不解,但仍然過去扶住了險些摔倒的丙吉。
“子儒,我有幾句私話想與你說一說,你可願意與我同行一道?”丙吉笑著問道。
“天冷路滑,有人做伴,我求之不得。”張安世心領神會地說道。
張安世和丙吉這兩根大漢帝國朝堂上新立起來的柱石,就這樣相互攙扶著,一道向下方的北闕走去。
這積雪鋪滿的階梯確實不好走,兩人小心翼翼地摸索著,仍然幾次險些摔倒。
當他們二人完全走到了台階下,才不約而同地長松了一口氣。
“子儒,你說在這大雪天裡,到底是上去容易,還是下來容易呢?”丙吉笑著問道。
張安世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看十幾丈高的階梯,隻覺艱險萬分,然後說道:“自古以來,都是登山難下山易。”
“本官倒是以為登山雖然艱難,但下山卻更加凶險。”
丙吉這略帶悲觀的話,讓張安世也有所感悟,他看了看身後那高高的階梯,不正是像一座難登的山嗎?
站得高自然看得遠,但也摔得更痛。
就像剛才一路走下來,稍稍不注意,恐怕就要摔一個頭破血流。
幸好,終究是安然地走下來了,而且他們明日還有機會再上去。
不像那被幽禁在霍宅裡的霍光,在最後關頭摔了下去,頭破血流,再無翻身的機會。
“子儒,令妹的身體如今調養得如何了?”丙吉問道。
“有勞丙公掛念,按縣官說的法子調養著,雖然還未痊愈,但終於沒有像之前那樣駭人地咳血了。”張安世說道。
“那就好,令妹是縣官的婕妤,來年入宮,肩負著承續皇嗣的重任,不可有差池。”丙吉說道。
張安世微微一愣,丙吉此言其實有一些僭越了,被天子聽到,是要遭來猜忌的。
他心有余悸地抬頭看了一眼階梯上那鬼影幢幢的宮殿群,確定無人監視之後,才重新看向了丙吉。
“丙公,舍妹只是區區婕妤,蔡公之孫文嫣亦是婕妤,更莫要忘了,還有霍氏的皇后在。”張安世說著,又向椒房殿的位置看去。
丙吉笑著擺了擺手,似乎在說張安世此刻過於謹慎。
“在我大漢,子以母貴,蔡公雖然是禦史大夫,但終究是老了,蔡婕妤又如何與令妹張婕妤相較……”
“至於霍氏的皇后……霍家都倒了,她又怎可能久立?”
“和宗親相比,外戚才能得天子信任,子儒現在是大司馬大將軍,他日必能成為朝堂柱石,輔佐天子乃應有之義……”
“子儒何時見過沒有外戚作為依仗和屏藩的天子呢?”
丙吉隻稱天子,而不稱縣官,顯然不單指身後未央宮裡的那位天子,更指未來的大漢天子。
張安世這次並沒有出言反駁,四下無人,又在黑夜,他那因為謹慎而時時蹙著的眉毛,總算是稍稍舒展開了。
丙吉說得不錯,從七王之亂後,不管是諸侯王還是宗親,看似被天子尊崇,實際上卻時時被提防。
反而是外戚,才能得到天子的重用和仰仗。
原因倒也簡單,宗親身上有劉氏血脈,對皇位都有宣稱;而外戚與天子有血緣關聯,卻不能染指大位。
兩者相較,歷代天子當然更仰仗外戚——當然,在那奪嫡的過程中,也有許多外戚身死族滅。
如今,縣官雖然還沒有子嗣,但嫡庶之爭卻已經初露端倪了。
除卻岌岌可危的霍氏之外,現在只有蔡氏和張氏這兩家外戚。
顯然,張氏要比蔡氏領先一個身位。
當張安君被選為天子婕妤的時候,張安世只不過是光祿勳。
而如今,他卻已經是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事了。
權勢和威望不說比追以前的霍光,但也確實配得上大漢柱石這幾個字了。
張安世雖然謹慎,但並不迂腐,更不愚鈍。
自然能將這種形勢看得清清楚楚,內心又怎可能沒有一點觸動和**呢?
只不過平時還不願外露罷了。
這幾個月來,精神緊繃了許久,張安世自然要憧憬未來的前途,以作消遣。
如今心中的小心思被丙吉戳破,難免有一些飄飄然。
“縣官與皇后恩愛有加,舍妹還未進宮,丙公提到皇嗣之事,恐怕太遠了一些吧。”張安世話裡透露出幾分得意。
“縣官最明事理,這簡單的事情,又怎可能看不清呢?”丙吉含糊不清地說道。
“丙公此言極是,縣官真乃明君。”張安世也模棱兩可地笑道。
“子儒,伱的三個虎子如今年齡幾何?”丙吉接著問道。
“有賴丙公掛念,長子千秋二十有六,二子延壽二十有四,小子彭祖過繼給了家兄張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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