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叔侄關系,豈止是不好。
那簡直可以說太祖太宗見到了,都要從棺材板裡面跳出來。
朱佑杬轉頭看了一下朱元璋的畫像,再次認真看著朱厚照,感覺到了朱厚照的些許真誠。
的確,對他們二人而言,叔侄關系已經算是有了質的突破。
主動方還是朱厚照。
“那陛下,我也不想藏著掖著了,主要是看陛下你想要達成什麽目的?如果想要使內閣妥協,並因此交換一些利益的話,陛下抵達金陵之後,已然做到了。”
“只需在接下來,搞一個三請三讓,就可以回京城了。”
侄兒都這麽主動了,朱佑杬豈會怕,也直接敞開道:“但陛下你又把我們叫來……而且最近的祭拜又搞得前所未有巨大,此舉,怕是不僅僅只是想要內閣妥協,是想讓內閣一舉屈服吧!”
“說實話,如果是這樣,恐怕陛下做不到,內閣也不會輕易服軟!那就到了真刀真槍鬥爭的時候……屆時,恐怕會引發想象不到的亂子,這個結果,你王叔全家的命全搭上去,恐怕也不夠,還會讓陛下你,一舉成為傀儡,起碼失去十年的主動權。”
“而且,最大的關鍵……是我!我即便成為攝政王,朝中根基淺薄,也根本沒有可用之人,還只能繼續用他們的人。”
“另外,最大的關鍵是,你王叔自認為沒有那種掌控全局的本領,這些東西……我們朱家藩王失去太久,而且一旦擁有,恐怕到時候你王叔也會身不由己,被手下或者其他人,裹挾又和陛下打擂台……”
朱佑杬傻麽?顯然也不傻。
雖然他們的行動還沒有實施,但前朝能找出來的例子不要太多太多。
因此,這一開口,這一坦白,他也顧不得什麽驚世駭俗、大不敬了,直接點出了朱厚照的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意圖。
當然,他也趁機說出了自己對大明的看法,理解。
顯然,他也知道,當前朱家想要掌權的最大阻礙,不是清理一批官員就行,而是……朱家失去了底層官僚根基這個基本盤,短時間能獲勝,長期看下去,依舊悲觀。
“所以,陛下,停手吧。到這裡,差不多了……這對您而言,已經算得上大勝了。您還年輕,完全可以挾此次勝利的機會,花點時間,培養一批自己人,等待時間成熟,再進行下一步。時間在您這一方。”
只是說歸說,朱厚照算是明白了。
朱佑杬這是又繞著彎勸諫他收手。
這個王叔,真的是深藏不露,卻又很有自知之明。
在他身上,朱厚照甚至看出了一點華盛頓的影子。
自我評價能力不足,不足以擔當攝政王,甚至清楚的預見自己的結局。
太巧了吧!
朱厚照沒有因此沮喪,反而感覺到了一絲驚喜。
他的真情好像換來了真意,王叔這麽謹慎的人,竟然都變得如此大膽且清醒。
這正是他需要的人才!
“哈哈,王叔……您這樣說,我真的很高興!我們朱家,可能真的還有翻盤的機會!我沒有看錯王叔,選錯王叔!”
朱厚照難掩心頭喜色,甚至直接大笑出來,有一種渾身細胞都在開心的感覺。
因為,他終於發現,他朱家並不是沒有人才,他並不孤單。
這麽久了,終於有個懂他的人,能站在他這邊的人!
還是親叔叔!
這種終於被理解的感覺,讓朱厚照甚至感覺比聊天群之中得到科技鑰匙都還要興奮,激動,讓他根本難以掩飾高興,直接在朱佑杬面前喜形於色了。
“這,陛下,我是勸你收手……不是你理解的那樣。”
朱佑杬傻眼,感覺好像起到了反效果,徹底愣住了。
“不,就是我理解這樣!王叔,你根本不知道朕有多大的底牌……根本不知道朕和他們鬥的決心,也根本不知道朕現在最缺少什麽!”
“缺少的就是王叔你的真誠真心!缺的就是王叔你的主動!”
收手,怎麽可能!?
他還正愁手中沒有可用之人,朱佑杬的這番真情吐露,直接相當於整個人打包送了上來,相當於雪中送炭,朱厚照哪還能客氣。
面對這種投懷送抱,朱厚照完全坐不住,甚至高興到想要給王叔一個狠狠的擁抱,更加激動的手舞足蹈。
這些都是什麽虎狼之詞。
朱佑杬根本不知道朱厚照的開心,只是茫然……你到底理解了什麽?
大侄子的愛好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陛下,這,我,我也沒主動啊。”
朱佑杬下意識後退了一下,抬頭看了太祖畫像一眼,太祖,我們真沒什麽?不要誤會。
“哈哈,主動了!王叔……伱來看,這是什麽……”
朱厚照沒有在意朱佑杬的不自在,忽然就拿出了一份東西遞過來了。
朱佑杬接過,下意識一看。
“這不是洪武寶鈔嗎?”
他拿著寶鈔,下意識回答,有些不明所以朱厚照眼中的興奮。
“不!王叔,這是錢!這是白銀和黃金!這是我們擊敗內閣的武器!”
朱厚照掩藏不住高興道:“使用常規手段,我們可能根本不是內閣的對手,因此,我們想要讓內閣屈服,要用一些他們沒有見過的, uukanshu 打破他們認知的武器!”
“畢竟,我們面對的是一群老狐狸!您都能夠輕易看出我的這些小把戲小手段,他們怎麽看不出?”
“和他們打擂台,哪能在他們擅長的領域和他們打?那直接輸算了!”
“所以,我們要開辟新的戰場,用寶鈔來當成擊敗他們的武器。”
武器?寶鈔?
朱佑杬一下子就跟不上朱厚照的思路了。
“這,陛下,您不會仿照太祖太宗,又給寶鈔給這些官員當俸祿吧?這個東西我聽說,的確是他們最怕的東西。”
但是他很快靈光一閃,結合最近收集寶鈔時候聽到的抱怨,以為朱厚照要用寶鈔惡心文官集團。
“誒……王叔,你這個辦法也不錯啊!”
朱佑杬這無意的一句,讓朱厚照眼睛一亮,思路再次打開:“他們一個個不是討厭寶鈔嗎?把這些寶鈔當成俸祿給他們發……”
“對對對!他們最懼怕太祖!太祖當年也是這樣用的……”
“先恢復太祖制度,讓他們先感受一下太祖余威,讓他們記得,太祖是怎麽對待他們的!”
“雖然可能給他們造成不了什麽傷害,但……惡心他們也足夠啊!”
“況且,現在洪武寶鈔值錢了……”
“對……”
對什麽對啊?
朱佑杬看到朱厚照又陷入自我幻想,更加疑惑了。
剛剛發生了什麽,不是在坦白麽,他錯過了什麽?
怎麽感覺一轉眼的功夫,他就徹底跟不上朱厚照的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