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點點頭,“我相信,冷月調查過你的情況,然後呢?”
“然後前幾天我的生父找上門了,說我的祖父願意接受我,王爺想到我的祖父是誰了嗎?”
李琳一下子坐了起來,滿臉驚訝道:“不會是李相國吧!”
“就是他!”
李琳瞪大了眼睛,“居然還有這種事情?”
李鄴冷笑一聲道:“我們母子在永和坊困苦生活了十四年,他們從就不聞不問,如果不是因為高力士看中了我,王爺覺得李相國會接受我歸宗嗎?”
李琳搖搖頭,“這個問題我不好回答,不過我給你一個忠告,要務實,不要情緒化!”
李鄴歎息一聲,“我似乎沒有選擇了!”
“確實如此!”
李琳取出一張櫃坊的飛錢櫃票遞給他,“這是三千貫錢,和你的身世無關,是我解除合約的補償,合約上有明確條款。”
合約上是寫得很清楚,李鄴本賽季替寧王馬球隊最多打十場球,每場五百貫錢,李鄴已經打了四場,還有六場未打。
如果嗣寧王提前解除合約,那麽剩下的場次要如數支付,如果是李鄴提前解除合約,則要退回之前的收入。
話是這樣說,但李鄴很清楚這是嗣寧王對自己的厚愛,因為根本不可能打滿十場,打滿十場就意味著寧王隊要奪冠,可能嗎?
李鄴默默接過櫃票,又問道:“寧王隊下一個對手是誰?”
“排名第二的驍騎衛隊,昨天下午剛抽的簽。”
李鄴再次行一禮,“王爺的厚愛,李鄴銘記於心!”
李琳就是喜歡李鄴這一點,很聰明,這孩子知道自己給他三千貫錢的真實用意,自己把九頭鳥趕走,什麽時候補過他一文錢?
李琳又笑道:“以後說不定聯賽以外的比賽,我還要請你來助陣!”
李鄴一口答應,“飛鯊一定效力!”
........
李鄴隨即又來到了平康坊,今天是休日,李林甫正好在府上。
但今天李鄴的父親李岱卻不在府中,管家帶著李鄴前往後宅書房。
走到一條走廊前,只見前面七八名侍女簇擁著一個宮裝婦人,也就三十歲左右,雖然打扮得花枝招展,服飾奢華,但相貌卻很凶悍,雙眼細長,白多黑少,一張大臉敷著一層厚粉,但如果細看,就能發現厚粉也擋不住的幾條橫肉。
管家連忙行禮,“五夫人!”
這個婦人自然就是李岱的妻子宇文螺了,李岱雖然軟弱無能,但宇文氏卻很強悍,她的底氣來自娘家,她北周皇族後人,父親宇文靖官任兵部尚書、太子少保,母親元氏是西魏皇族元家嫡女。
按道理,她應該是和李氏皇族聯姻,但那時正好李林甫崛起,同時她的家族因為家主宇文融獲罪,急需外援,所以她就嫁給了李林甫的第五子李岱。
剛開始宇文螺還是很滿意的,李岱長得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但自從李岱得罪武惠妃一蹶不振後,她就對丈夫越來越嫌厭、越來越看不起,他們夫妻已經十年沒有同房。
盡管沒有同房,但她依舊不準丈夫納妾,這是她嫁過來之前就立下的規矩。
所以十幾年來,裴三娘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她一度以為這根毒刺消失後,
可萬萬沒有想到,這根毒刺不但沒有消失,還生根了,她前兩天才知道,裴三娘竟然生了一個兒子。 宇文螺差點瘋掉了,收拾了丈夫幾天后,她也有點累了,不料冤家路窄,她竟然在走廊上遇到這個孽子。
雖然她從見過李鄴,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眉眼長得太像了。
“大管家,這少年是誰啊!”宇文螺故作不知地問道。
“這是老太爺的四十八孫!”
宇文螺細眉一挑,“哦!他就是祠堂裡暈倒那位?”
“正是!”
宇文螺瞥了一眼李鄴,冷冷道:“聽說你不願給長輩磕頭,我是你父親的原配,伱是不是該給我磕一個頭?”
李鄴這才明白,原來這位就是母親提到過的悍婦宇文螺,他一言不發,躬身行一禮,又站到一邊。
“哼!果然是個桀驁不馴之人,你就是想給我磕頭,我都不會接受,你和你母親都不配!”
說完,她不理睬李鄴,在侍女們的簇擁下揚長而去。
管家暗暗歎息一聲,對李鄴道:“她是誰你應該知道,我們走吧!”
李鄴回頭冷冷看了宇文螺一眼,跟著管家向書房方向走去。
........
李林甫笑眯眯接見了孫子李鄴。
李鄴跪下磕了三個頭,李林甫一擺手道:“坐吧!”
李鄴坐下道:“我剛才見過嗣寧王,已經和他解除打球合約了。”
李林甫微微一怔,立刻反應過來,便笑道:“這麽說你願意為高力士打球?”
李鄴默默點了點頭。
李林甫看了他一眼,“你似乎不太願意?”
李鄴苦笑一聲道:“也談不上願意或者不願意,有些事情我身不由己!”
“你知道就好,其實我們每個人都一樣,不能感情用事,有些事情我們雖然不情願去做,但形勢擺在這裡,我們不做不行!”
“感謝祖父開導!”
李林甫又淡淡道:“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壞,十幾年不管你們母子死活,需要用你了才讓你歸宗,並不是這麽回事,我其實是一個月前才知道你的存在,虎毒不食子,我李林甫再冷酷,但自己的孫子還是要照顧的。”
“孫子不敢對祖父不敬!”
李林甫起身拍拍他肩膀道:“好孩子,祖父送給你兩句話,第一句話,靠天靠地靠父母,最終還得靠你自己!
第二句話,做大事者,該忍時不妨卑躬屈膝,該狠時一定要心狠手辣,小節可以不拘泥,大勢一定要認清!”
李鄴默默點頭,這兩句話說到他心坎上了, 這一刻,他對這個祖父第一次有了認同感。
.........
李林甫效率很高,立刻帶著李鄴前往翊善坊高力士的府宅。
馬車裡,李林甫沉吟片刻對李鄴道:“祖父給你說幾句重要的話,你不要問什麽,記住就是了。”
李鄴點點頭,恐怕這時候李林甫說的話才是真正的肺腑之言。
“祖父被楊家盯上了,如果我被扳倒,家族恐怕有滅頂之災,祖父需要外援,高力士最重要,這就是祖父讓你為高力士打球的原因。”
李林甫還是擔心李鄴打球不盡力,他索性把話挑明,
李林甫看了孫子一眼,見他十分沉靜,沒有一點驚慌失措,心中頗為滿意,又繼續道:“高力士馬球隊的球員比較特殊,你很快就會知道,但你不要多問,心裡有數就行了。
不要被高力士的表象所迷,以為他很慈祥,你是我的孫子,他對你所說的話,所做的事,都和我有關,他對你的態度,就是天子對我的態度,你明白嗎?”
“孫兒明白!”
“你這麽小,真不該讓你參與到官場中來,但沒有辦法,往後幾年我會非常凶險,唯一能勸天子的就是高力士,所以高力士如果對你說了什麽,你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祖父是擔心楊國忠嗎?”李鄴終於開口問道。
李林甫疑惑地看了一眼孫子,“你想說什麽?”
李鄴淡淡道:“孫兒只是想提醒祖父,楊家內部也有競爭?”
李林甫剛要多問兩句,馬車停了下來,高力士府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