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前,阿濟格率領後金中路軍破了保安州,下令屠城,保安州軍民死傷無數,知州閻生鬥封閉家門,率領家小**殉國。
如今,後金大軍合兵一處,已然開始在大同附近村落肆略。
也就是說,他們依舊來晚了一步。
想到此處,左良玉後脊發涼,脖頸後的幾挫白毛“嗖”一下聳立起來。
見到主帥面容變化,郝效忠黑著臉問:“大帥,咱們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還能怎麽辦?”
左良玉冷聲叱道:“先去面見侯總督,其余事情以後再說。”
說著雙腿一夾馬腹,戰馬在長街上飛馳而出,揚起陣陣塵土。其余眾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拍馬緊隨主帥步伐。
左夢庚則是率軍來到早已劃分好的駐地,與麾下盤算起接下來的打算。
大帳內,左夢庚端坐主位,趙虎,郝搖旗等人分立兩側。
掃視一圈,左夢庚率先開口說道:“如今建奴已然流竄至大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我等身為大明軍士,自當手拿武器誅殺異敵。”
郝搖旗怒喝道:“打建奴誰他娘的要是敢給老子慫,裝孫子,老子第一個不答應!”
瘋驢子重重拍桌:“沒錯,是好漢就該他娘的死在陣頭上,別他娘的縮到後邊裝孫子。”
說著他目光朝郭老四一瞥。
“你他娘的看...看著我幹什麽?”郭老四嘴抽,辯解道:“我這可是火銃兵,若是真的都需要我去衝鋒的時候,你們的人怕是早就死光了。”
瘋驢子怪叫道:“你放心,你沒死之前老子可舍不得死。”
郭老四紅著臉罵道:“去你娘的吧,什麽死不死的,老子還想好好活著呢。”
左夢庚揮揮手,示意二人停止爭吵。“兩位都是個頂個的好漢,還是留些氣力,招呼招呼建奴吧。”
一聽主帥調停,二人各自偏過頭去不再說話。
點了點頭,左夢庚面帶笑容,說起接下來計劃。
“如今建奴兵鋒正盛,咱們應當盡快派遣人手,將就近的村落堡壘內的百姓轉移進鎮城之中。”
趙虎不解問道:“難不成,那些堡壘就這般送與建奴不成?”
左夢庚解釋道:“存地失人,人地兩失。存人失地,人地兩得。”
聞言,其余眾人微微一愣,開始反覆思考起左夢庚的話語來。
好似有那麽幾分道理。
“地是死的,人是活的,咱們隻肖保證鎮城以及幾個重要城池的安危,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管即可。”
在左夢庚看來,那些堡壘裡邊也就有個百來人,若是建奴合兵去攻,他們大抵是是送菜的。與其白白便宜建奴,不如收攏到鎮城中來。
趙虎嗤笑道:“照你這般說,那那些堡壘豈不是無用功?那我大明還要修築這麽多的堡壘乾甚?”
“此一時,彼一時。”
左夢庚耐心解釋道:“堡壘防備小股敵軍自是效果奇佳,若是大股敵軍入寇,他們也只是螳臂當車罷了。”
趙虎還想再爭辯,外邊的卻是響起金鑼敲擊,緊接一道道呼喊聲響徹大營:“總督大人有令,所有人出城去,收攏鎮城附近村落與堡壘中的百姓。”
“總督大人有令...”
“...”
聽得外邊喊聲,左夢庚聳聳肩膀朝趙虎一笑。
八旗軍善於野戰,並不善於攻城。
而且,皇太極每次入寇也都只是為了劫掠人口,打擊大明的經濟。
因為皇太極清楚的知曉,大明太大了,大到憑借女真無法一口吞食下去。
大明可以失敗無數次,但他們只要失敗一次。
蒙古殘部,朝鮮,遼東的官軍,通通都會一擁而上將其撕咬得粉碎。
因此,只要大明每次在他來之前,堅壁清野,集中優勢兵力與之決戰,建奴的戰略目的就失去了一半。
至於老百姓的損失,那自然是沒有辦法幸免。
不過,比之丟了性命或者被人虜去當奴隸,還是要幸運不少。
沒有任何遲疑,當天左夢庚就領著麾下部眾,移軍到大同軍鎮附近的村莊,轉移其中的村民。
此莊名叫張家莊,乃是附近的大莊,裡邊有著接近千戶人家。
此刻正值盛夏時分,地裡的小麥黃澄澄一片,尚未收割。
百姓雖然早就知曉建奴入寇消息,但依舊抱著僥幸心態,不願離開故土。
這個家中有幾畝地麥子沒收,那個家中有羊不好帶走,那個誰誰腿腳又不方便,各自理由推諉搞得左夢庚一個頭兩個大。
“諸位...諸位鄉親!”見眾人依舊不動,左夢庚面露急色,邁步踩上高台喊道:“建奴馬上就要來了,凡是建奴所過之地,寸草不生。諸位還是拿上值錢東西,隨我進入鎮城避難吧。”
喊聲一落,一名白發老者顫聲道:“老朽今年都七十歲了,沒幾年活頭,就不去鎮城中湊熱鬧了。”
左夢庚握住他乾枯的手:“老人家,您還是隨我去吧,也就個把月時間,我保證把你們都給送回來。”
一個漢子叫喊道:“那俺們地裡邊的糧食和家中的雜物怎辦?”
左夢庚掃視一眼麥地,黃澄澄一片,著實誘人得很。
“你們的麥子,本將一定幫你們完完整整送進來,你們還是快些入城去吧。”這些東西,自然不能白白留給建奴。
“哼,說得輕巧。”
聞言,其中一名莊戶冷哼道:“怕不是我們前腳剛走,這些麥子就歸了你們。你們這些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全都是一肚子壞水。”
趙虎紅著臉咆哮道:“放肆!”
“怎麽還想打我不成?”
那漢子卻是不怕,叫嚷道:“來來來...大家來看看呐,這些個外鄉人想要打咱?來來來,你今天要是不打死我,老子跟你信。”
“哎喲!”
喊聲剛落,趙虎提起拳頭一圈砸在那人面門,疼得他怪叫一聲,撲到在地。
等他掙扎起身,擦了擦嘴鮮血,怪叫道:“好啊,好啊,官軍打人,官軍打人,官軍打人了...”
“打的就是你個醃臢貨。 ”
趙虎一步踏出,揪住那人衣領,冷喝道:“如今建奴寇邊,老子就是把你打死了,到時候說是建奴殺的,誰敢說半句話?”
說話間,揮舞拳頭又要再打。
忽然一個農婦跑了出來,緊緊抱住趙虎大腿,臉上滿是淚水,哀求道:“大老爺,大老爺,您就行行好,饒了我男人吧,民婦給您磕頭了,民婦給您磕頭了。”
趙虎深吸口氣,瞥了眼那農婦,隨即又看向一臉不服的漢子:“哼,這次既是你婆姨求情,就暫且放過你這一次,若是還敢再口無遮掩,老子拳頭可不認人。”
說著,重重一扔就將那漢子扔了出去。
農婦急忙連滾帶爬,爬到那漢子身側,哭喊道:“當家的,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嘶...
那漢子疼得嘶吼一聲,緊接著一腳踹在那婦人身上,咆哮道:“哭哭哭...哭他娘的什麽哭?老子還沒死了,這麽就想著與野男人搞在一起了?”
說著他一把揪起農婦的頭髮,作勢就要揮舞巴掌,往她臉頰扇去。
“啊!”
農婦疼得齜牙咧嘴,舉起手掌橫擋。
“夠了!”一直冷眼旁觀的左夢庚出聲喝道。
那漢子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可是一看到“瘋驢子”,趙虎二人凶狠表情後,隻得吞咽一口唾沫,收回自己手掌。
見到這場景,左夢庚清了清嗓子,接著開口說道:“既是諸位不放心我等,那就先請老弱婦孺入城,每家各自留下一名男子,隨本將一同收割小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