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上邊的封賞,卻是遲遲不見動靜,就連阿濟格似乎也被皇帝給選擇性的遺忘。
本以為是一桌滿漢全席,誰成想如今卻成了夾生飯。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搞得左夢庚頭疼不已。
瘋驢子瞥了眼左夢庚,一本正經地問:“將軍,朝廷到底還認不認咱們的功勞?咱們出生入死,如今到京城都好幾天了,上邊連個屁都沒有。”
左夢庚皺著眉安撫道:“上邊自有上邊的打算,豈是你我能夠猜測?”
郝搖旗沉默片刻,低聲提議道:“要不,您去問問侯閣老,看看他那有沒有什麽消息,他身在中樞,應該知曉其中緣由。”
“對對對...”郭老四連連點頭附和道:“將軍如今成了侯閣老的侄女婿,問一問也不打緊。”
“侯閣老最近怕是忙得很,我就不去打攪他了。況且,依照皇上的脾氣,若是他不願意,哪怕是我問破了天,也無濟於事。”
他現在是能夠盡量不與侯恂接觸,就盡量不與侯恂接觸。這老東西如此看低自己,自己自是不願欠著他人情。
左夢庚的話語一落,幾人面面相覷,最終隻得將焦急壓下,耐心等候起上邊消息。
“阿庚!阿庚,好消息,大好消息啊!”忽然,外邊傳來一陣急促喊聲。
眾人偏頭看去。
趙虎滿腳泥漿,眉飛色舞,滿是興奮地走了進來。
“什麽好消息,值得你這般高興?”左夢庚笑著問。
趙虎一把伸出大手抱住左夢庚,怪叫道:“皇上派人來傳旨,說是要親自召見你,讓你馬上進宮去。”
其余幾人瞪大嘴巴,滿是錯愕的看向左夢庚。
“什麽?!”
左夢庚驚得將杯子打碎,戰戰兢兢地問,“我一個小小的千總,皇上怎麽會想著召見我呢?你是不是聽錯了?”
“絕對沒錯,就是叫的你。”
趙虎拍著胸膛保證道:“宣旨的公公就在後邊,你若是不信,待會一看便知。”
起初他也不信,但那太監說得有鼻子有眼,而且懷中還揣著聖旨,他不得不信。
說話間,一名中年太監在兩名侍衛的簇擁下邁步走入,幾人一看,立刻膝蓋一軟,跪在地上等候宣旨太監念起聖旨。
尖細的嗓音宛如魔音一般響徹大帳,蔓延流長。
直至太監念完,左夢庚依舊處於夢幻中。
崇禎竟然要召見自己,大明的最後一位皇帝竟然要召見自己,自己該以何種面目見他?以他猜忌、暴戾的性格,自己這一趟怕是如履薄冰。
“左將軍,您還是快些隨我入宮去吧,免得皇上等得急了。”見左夢庚久久沒有回話,宣旨太監淡淡一笑,開口提議道。
左夢庚如夢方醒,連連點頭:“我這就去換身衣服,隨公公進宮去。”
“不用,不用,您這身就挺好的,還是快與我進宮去把。”宣旨太監露出菊花般的笑容,擺手回絕道。
拗不過這老太監,左夢庚隻得吩咐幾人在營中管好軍士,騎上戰馬與太監的車架一同,迅速往紫禁城行駛而去。
到了一處宮門前,左夢庚滾鞍下馬。
緊接著,
一名身穿鎧甲,腰懸利刃的將軍走上前來,對準左夢庚一陣摸索,確認沒有夾帶凶器,方才朝身後的軍士點點頭,冷著臉揮手道:“放行!”
“多謝。”左夢庚低聲道了一句,與宣旨太監一同邁入。
穿過宮門,入眼則是兩邊高聳而冰冷的院牆。院牆用青磚堆砌而成,高約四五丈,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金碧輝煌的深宮,看似榮華富貴,實則就好像一座巨大的鳥籠一般,哪怕是皇帝,也只是這鳥籠中的一隻金絲雀罷了。
行了約莫兩刻鍾,左夢庚行至一處宮殿前。
那宮殿雕梁畫棟,上面覆蓋著金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宮殿的飛簷上刻著各種精美的圖案,龍、鳳、仙鶴皆在其中。
正中央的牌匾上,還用鎏金字體,鐫刻著三個大字“乾清宮”。
牌匾下方,幾個身穿太監服飾的青年,正站得筆直,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左小將軍,見了皇上可得注意點,知道什麽該說,知道什麽不該說。”到了宮門口,那太監一把拽住左夢庚,壓低聲音提醒道。
左夢庚朝他一笑:“多謝公公提醒。”
“那就好。”
太監微微頷首,示意左夢庚在宮外等著,先一步走入宮內。
望著太監遠去的身影,左夢庚深吸口氣,再度整理衣著,確認無誤後閉上雙眼,靜靜等候起皇帝召見。
他此時此刻的心情,簡直堪比後世的自己查看高考成績。
那種害怕知曉結果,又迫切想要知曉結果的複雜心情,仿佛要將他擰成一股麻花。
“左小將軍,皇上傳你進去呢。”
“呼...”
死就死吧。
聽得呼喊,左夢庚陡然睜開雙眼,重重吐出一口氣,邁步走入。
大殿內空曠無比,巨柱雕龍畫鳳呈金黃之色,大殿中央有一座高大的玉座,鑲嵌著珍珠和寶石,閃閃發光。
玉座前面是一張巨大的龍椅,一名約莫二十二三歲的青年,身穿龍袍,滿臉威嚴地端坐在上邊。
在他的身側,還站著一名身穿蟒袍,頭髮花白的老太監。
“臣,左夢庚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剛一走入,左夢庚不敢怠慢,低下頭對準龍椅上的男子就是一拜。
崇禎上下打量了一眼左夢庚,冷聲說道:“起來吧。”
“謝皇上。”
左夢庚身軀微顫,急忙站起身來。
“把頭抬起來,朕倒要看看,能夠與建奴一戰的少年英雄,到底有何風采。聽侯恂說,你連死都不怕,怎麽還怕起朕來?”見左夢庚依舊低聳著頭,崇禎眉頭一皺,冷聲喝道。
言語間,卻是帶著一絲的諷刺意味。
左夢庚暗道不好,隻得顫抖著抬起頭來,辯解道:“臣初見天顏,一時惶恐難安,自是不敢冒犯天威。 ”
看著他發慫的模樣,崇禎心中沒來由起了厭惡,厲聲喝道:“左夢庚!你好大的膽子,竟冒領軍功,區區千余人,也敢說斬首建奴五千余級,難不成你的兵都是天兵天將不成?”
“還是說,你遼東軍個個都是天兵天將,若是這般,那朕倒是要好好見見了!”
斬首五千級?
侯恂...我去你大爺的,你可真敢吹啊。
左夢庚微微一怔,心中瘋狂問候起侯恂家中女性。
“怎麽?現在知道怕了?”見左夢庚不說話,崇禎知道自己猜中,大為得意地說道:“你不願意說,朕今日還偏就要你說!”
“擊潰區區建奴殘軍,也敢號稱斬首五千級,你真當朕的寶劍不鋒利了不成。”
他的心跳如擂鼓般激烈,仿佛要從胸口跳出來,脖頸的一撮白毛“嗖”一下立了起來。
皇帝的威壓之下,他的身子不自覺微微發抖。
吞咽了一口口水,他顫抖著說道:“臣從未說過斬首五千余級,臣在戰報中也隻提及,擊潰建奴前鋒,兩千余人,斬首千余級。”
“好!”
崇禎指著左夢庚問:“哪怕是千余級,你遼東軍一千人,真能與建奴兩千人野戰,還能勝之?”
“有人頭為證!”
左夢庚冷著臉說。
“好好好,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崇禎怒極反笑:“王承恩,給朕把左夢庚的部下統統叫到校場來,朕倒要看看,你的部下是不是個個都是天兵天將。”
王承恩帶著一絲同情看向左夢庚,邁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