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甄家大院
忙碌了一天的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甄應嘉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坐下,立即便有丫鬟趕緊端來香茗。
甄應嘉拿起香茗喝了一口,入口微苦但回味甘甜的香茗入口後,他這才感到精神好了些許。
正當他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時候,一個人影悄悄走了進來在他身邊低聲道:“老爺,路總督率領的大軍已然距離揚州不足六十裡,預計明日便可抵達揚州城下。”
“唔……”
甄應嘉點了點頭,隨即若有所思的問了一句:“老莫……你覺得路總督能打得過那個賈瑜嗎?”
“這個……”
來報信的管家聞言嚇了一跳,猶豫了一下後才苦著臉道:“回老爺話,老奴不過一介奴婢,哪敢對軍國大事橫加妄言。”
甄應嘉啞然失笑,是啊,賈瑜和路培毅倆人,一個定遠伯,一個勇毅伯,兩位伯爺相互交鋒,豈是他一個管家能夠評價的。
想了想,甄應嘉吩咐道:“老莫,你吩咐揚州那邊的人抓緊盯著,一有消息立刻向我稟報。”
老莫應了一聲剛想退下去,就看到又一名仆役匆匆小跑過來,將手中一個小竹筒恭敬的遞給正在喝茶的甄應嘉。
戴權面色一變,上前接過竹筒,仔細查看了一下密封後這才交給了昌平帝。
“喏!”
抓捕官員和抓捕鹽商可是兩碼事。
作為一名勤勉的皇帝,昌平帝經常要批閱奏折到深夜,這已經是常態了。
白皇后和戴權也不敢打攪,只能站在一旁靜靜的候著。
當最後一本奏折批閱完畢後,昌平帝將身體重重的靠在椅背上,再也掩飾不住疲憊的表情,隨即他將眼鏡摘了下來放在桌上。
就在他將蘭仁憲等一眾揚州官員全都抓起來後,無數封彈劾他的折子如同雪片般飛向了神京。
甄應嘉手中那盞景德鎮出的精品茶杯掉落在地,變成了一地的碎片,而他本人也猛的站了起來。
昌平帝輕歎了一聲,剛想說話,就看到一名小太監匆匆小跑著進來跪在了地上,雙手捧著一個小竹筒高舉頭頂。
昌平帝接過竹筒,打開後從裡面抽出一張小紙條,只見紙條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小字,他不得不重新戴上眼鏡仔細看了起來。
“陛下,夜已經深了,您吃點東西後趕緊歇息吧。”
良久才聽到昌平帝長歎了一聲,喃喃道:“賈瑜啊賈瑜……你讓朕如何處置你呢?”
不過這次她卻看到昌平帝的面色有些古怪,似是驚喜又似是憤怒,最後匯聚成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啪啦!”
賈瑜並不知道,他這次將八大鹽商連鍋端,幾乎將江南所有名門大戶都得罪了。
要知道商賈雖然有錢,但地位卻不高,而且此次賈瑜下揚州也是奉了昌平帝的旨意去的。
后宮不得乾政是大夏太祖定下的規矩,白皇后也不敢違背。
這時,戴權走了進來走到他耳邊輕聲說道:“皇爺……皇后娘娘來了。”
不過雖然不能看密折,但偷偷觀察一下自家丈夫的臉色還是可以的。
“老爺,這是揚州來的飛鴿傳書。”
甄應嘉的神情瞬間變得激動起來。
不過激動了一會後,甄應嘉突然笑了起來:“原本老夫還在為如何對付那賈瑜而頭疼,沒想到他居然如此膨脹張狂,居然連封疆大吏也敢抓,這回他死定了,誰也救不了他。”
隨著話音落下,白皇后領著兩名侍女提著食盒走了進來。
“處置?”
就算上次他在揚州城大開殺戒,殺了幾百名商賈、暴民、地痞乃至學子,都可以用借口搪塞過去。
可抓捕官員就不一樣了,這是皇帝才有的權利。
“陛下……揚州巡鹽禦史林如海飛鴿傳書送來的密折。”
老莫接過竹筒剛想遞過去,就聽到甄應嘉道:“念!”
任何人沒有得到皇帝的旨意,擅自抓捕官員,這幾乎就是造反啊。
也難怪甄應嘉的反應如此激烈了。
好不容易等到昌平帝看完密折,對方卻呆坐在龍椅上怔怔出神。
白皇后聽到這裡,芳心不由得猛的跳了一下。
“混帳……他這是要造反嗎?”
在昌平帝看密折的時候,白皇后識趣的退到了一旁。
不過他即便知道了也不會在乎,誰讓他乾的就是這個活呢。
居然敢斷我們的財路,這次老爺我倒要看他怎麽死?”
夜已深,大明宮禦書房依舊燈火通明。
“密折?”
白皇后將食盒放在了龍案上,從裡面拿出了兩碟小菜和一碗碧玉米粥,柔聲道。
說罷,他大步走進了一旁的書房,大聲道:“來人……替老爺研磨……我要上書彈劾他。
老莫從竹筒裡取出一張紙條,念到:“六月初六酉時,賈瑜率大軍將巡撫衙門、知府衙門團團包圍,將巡撫蘭仁憲、知府欒體立等一乾數十名官員及其家眷抓住後看管起來,如今生死不知。”
情不自禁道:“陛下……莫非是揚州那邊出了什麽事嗎?”
“哼……何止是出事啊,這個賈瑜是要把天都捅出一個窟窿啊!”
昌平帝慍的將密折摔在了龍案上怒道。
“你知道賈瑜到了揚州後都幹了什麽事嗎?他先是在揚州大開殺戒,殺了數百名揚州的士子和商賈、百姓,隨後又將八大鹽商給抓了起來還抄了家。
最後……他居然將江蘇巡撫蘭仁憲和揚州知府欒體立以及數十名揚州官員也全抓了起來。
現在,江南大營總督路培毅親率兩萬大軍朝著揚州殺去,眼看著就要打起來了,他們這是想幹什麽?”
剛聽到賈瑜殺了幾百人甚至抓了八大鹽商後,白皇后只是眉頭皺了皺,可當昌平帝說到賈瑜居然連江蘇巡撫也抓了起來後,她就再也不能保持鎮定了。
一省巡撫那已經算得上是封疆大吏了,沒有皇帝的聖旨和內閣的公文,誰也沒有權利抓人?
這個賈瑜瘋了嗎?
“陛下……賈瑜這孩子平日裡雖然偶爾也有些冒失,可臣妾觀他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啊,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昌平帝怒道,“要說誤會嘛,林如海在密折裡倒是解釋了。
賈瑜聽聞路培毅率兵殺向揚州後,為防止蘭仁憲和一眾揚州官員跟路培毅裡應外合,便來了個先下手為強,先將蘭仁憲等人控制起來,待到擊敗了路培毅後再將其釋放。
朕看啊,這個理由也就能騙騙朕,其他人有誰會相信他?”
雖然昌平帝說話的時候依舊是怒不可遏的語氣,但作為他的枕邊人,白皇后當即就明白,對於這件事,昌平帝其實並沒有他表面表露出來的氣憤。
什麽叫做騙騙朕,其他人有誰會信?
不就是說其實昌平帝的心裡是相信這個理由的,至於其他人嘛……除了龍首宮那位還有誰。
更何況,世人皆知江南大營和江北大營從來都只聽太上皇的調遣,路培毅更是太上皇的死忠,而賈瑜則是昌平帝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
現在路培毅親率江南大營要征討賈瑜,這不就等於太上皇要和昌平帝要掐架嗎?
白皇后擔心的問:“陛下……倘若路培毅真的和賈瑜打起來,恐怕會惹得朝廷震動啊。
屆時,太上皇倘若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
“這也是林如海為什麽會寫這道密折的原因。”
昌平帝說到這裡,神情變得有些歡喜又是恍惚,“林如海還在密折裡說了,這些日子賈瑜這小子從八大鹽商和二十多家商賈的家裡共查抄出了五千六百多萬兩銀子。”
“多少?”
白皇后隻覺得嬌軀一震,差點就沒站穩。
“五千六百多萬兩。”昌平帝又重複了一遍。
或許是他也有些不可置信,聲音中罕見的帶上了一絲顫抖。
實在忍不住的他重新拿起了龍案上的密折看了一下,這才長籲了口氣,“確實是五千六百多萬,而且林如海還說,他們打算將今日派大軍護送這批銀子進京。
不僅如此,賈瑜還提議,將揚州八鹽商的鹽引收回來,以拍賣的形式重新分配。
如此一來,預計又能收到一大筆銀子,這下朝廷終於不用為了銀子發愁了。”
“五千六百多萬兩?”
不說白皇后被這個數目震得有些頭暈,一旁的戴權也感到兩腳發軟。
如今的大夏一年的收入也就一千萬兩銀子左右,這個賈瑜一下就替朝廷弄來了五年多的賦稅,他這是要上天啊。
而且聽昌平帝說了,接下來他還打算將鹽引重新拍賣,這又是一大筆銀子,這家夥也太能折騰了吧?
“對了……還有那個路培毅,他和賈瑜就要打起來了。”
想到這裡,戴權心裡便是一驚,重新看向了自家的主子。
此時昌平帝的面色也有些陰晴不定,一邊是五千六百多萬兩銀子,一邊是龍首宮的太上皇。
孰輕孰重,這是一個難解的問題。
白皇后和戴權也知道昌平帝正在心裡權衡利弊得失,但卻什麽也不敢說,這等大事根本不是他們能摻合的。
看到昌平帝良久沒說話,白皇后為了緩和一下氣氛,故意笑道:“陛下……臣妾有一事不解,還請陛下解惑。”
“何事?”昌平帝淡淡道。
“雖然臣妾不知道林如海在密折裡說了什麽,可臣妾怎麽聽出來,林如海在幫著賈瑜那小子說話呀。
莫非賈瑜去揚州之後給林如海灌了什麽**湯不成?”
提到這裡,昌平帝就忍不住吐槽道:“他有沒有給林如海灌**湯朕不知道,但林如海在密折裡說了,他這次能活下來全靠賈瑜和那位帶去的禦醫。
而且這小子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把林如海的閨女給勾搭上了,非賈瑜不嫁。
林如海不得已,這才舔著一張老臉求朕,讓朕開恩下一道恩旨,將他閨女許配給那小子,兼挑他那死去的哥哥那一房。
嘿……當初那小子死皮賴臉的求著朕要兼挑,沒想到今兒個還真讓他給辦成了。”
“陛下,您這是答應了?您就不怕別人說閑話?”白皇后驚訝的問。
“不答應又能怎麽辦?又有誰敢說閑話?”
昌平帝沒好氣道:“誰要讓給朕弄來五千萬兩銀子,別說兼挑一房了,就算是兼挑十房,朕也答應他。”
“對了……朕要馬上去一趟龍首宮,戴權……擺駕龍首宮!”
“喏!”
戴權趕緊喊了一嗓子:“陛下擺駕龍首宮!”
昌平帝剛轉身想走,就聽見白皇后在裡面喊道:“陛下,您先喝了這碗粥再走也不遲啊。”
“還喝什麽粥啊。”昌平帝擺了擺手,“朕怕去晚了,去告狀的信箋就先到父皇手裡了。”
當天晚上,誰也不知道昌平帝和太上皇兩父子在龍首宮裡說了什麽。
不過,第二天確實如昌平帝所料,彈劾賈瑜的奏章如同潮水般湧向了大明宮和龍首宮,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太上皇和昌平帝如同約好了似地,這些折子如同石沉大海般全都沒了下文。
就在百官們感到憤怒,打算繼續給皇帝上折子的時候,一個驚人的消息在神京城傳開了。
奉旨下揚州查案的定遠伯賈瑜,居然從八大鹽商的家裡差超出了五千六百萬兩銀子。
這個消息立刻將所有人都震得集體失聲。
五千六百萬兩銀子啊,這些銀子倘若全都運抵國庫,能辦多少事啊?
朝廷真有了五千六百萬兩銀子,什麽遼餉,什麽賑災, 什麽治理黃河,那全都不是個事,全都給你辦得妥妥的。
而這下子那些官員們可就坐臘了。
如果繼續彈劾賈瑜的話,那就說明賈瑜收繳這些銀子是錯誤的,應該把銀子還給揚州的商人。
可遍數滿朝文武,就沒有一個人敢這麽說的。
這可是五千六百萬兩銀子,能辦多少事啊?
誰敢說要把這些銀子退給人家,首先戶部尚書耿本成第一個就得拎著菜刀過來跟你玩命。
可你要說這些銀子收得應該,那就證明賈瑜沒做錯。
不過,那些言官禦史們也沒為難多久。
很快又一個消息震驚了神京,賈瑜居然將揚州自巡撫蘭仁憲以下的數十名官員給拿下了。
這下可算是痛了馬蜂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