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瞅他神態自若,昂首挺胸,悠然自得,未免氣得小臉發青,道:“你,你還講不講道理,怎麽追來天山了,莫非是想逼死我師姐嗎?”
趙檉伸手摸摸下巴,奇道:“清華姑娘何來此言?明明是元鏡跑去佔了西平軍司,本王收復土地而已,哪裡有逼迫一說?”
清華急得跺腳:“不管那些,你如今帶兵來了神鷙宮,不是逼迫又是什麽?”
趙檉搖頭,打了個哈哈:“元鏡現在何處?”
清華道:“師姐被師父囚禁起來,不許出去。”
趙檉納悶道:“澹台長夜囚禁元鏡做甚?”
清華咬唇道:“我不知原因,師父說要按門規處罰師姐,至少要面壁十年呢。”
“面壁十年?”趙檉雙眉一揚:“這是什麽規矩?所犯何錯不說,竟還限制自由?”
清華一時神色倉皇:“你,你怎可以此壓人……”
趙檉大手一揮,打斷她的話:“你師父識趣還好,若不識趣,膽敢違逆不服本王命令,今日大軍過後,神鷙宮必將不複存在!”
“我,我會勸說他們的……”清華此刻沒旁的法子,隻好答應下來,前邊帶路。
趙檉冷哼:“本王看澹台長夜是活膩了,怎麽不自家去面壁!”
“啊?”清華聞言頓時一愣,暗想師姐什麽時候成你的人了?不過她惦記對方,道:“你,伱要救師姐出來嗎?”
澹台長夜打的什麽意圖?若是想要複辟西夏,那麽就斷不可留,什麽江湖門派,什麽西北大宗,鐵蹄之下也不過齏粉一般爾。
趙檉皺了皺眉,忽地冷笑:“犯什麽也不能依此處罰?你師父好大的膽子,本王一路追來都沒有傷害你師姐,她居然敢這般處置?本王的人她竟然也敢囚禁?你帶我去找元鏡!”
趙檉瞅她:“清華姑娘,你帶不帶路?你若不帶路,本王指揮人馬進去尋找,恐是破壞更大,殺戮更多!”
見她不語,趙檉知其所想,冷笑一聲:“我手下五萬大軍,一進一出,這神鷙宮怕就要被夷為平地,只剩瓦礫灰土了!”
元纓邊上道:“師父,十九姐好可憐,要在山洞內囚禁十年呢……”
“我,我帶你去還不成嗎……”清華聞言囁嚅道:“你可不能亂殺無辜。”
清華道:“門規之中確有這一條,師父照門規卻沒有錯,就是不知師姐究竟犯了什麽錯誤,要依著這條處置。”
清華道:“可是,可是師父她老人家……”
他此刻其實心頭疑惑,不知元鏡為何會被囚禁,思忖當年乃澹台長夜送其入宮,可能與西夏覆亡有關,而奪取西平軍司估摸也為其授意指使,如今得而複失該有乾系,想到此便有些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趙檉率領元纓、魯達、武松、周鬥元幾個,軍兵帶了五千,剩余的幾萬大軍則繼續四周圍著,將神鷙宮包裹鐵桶一般,水泄不通,鳥都飛不出去一隻。
在眾女兵的怒目而視下,趙檉負手走進山門,看這神鷙宮內建設豪華奢侈,雕欄玉砌,不少地方依山麓而設,巧奪天工,既宏偉又險峻。
趙檉道:“這卻不好說,本王行事,向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裡面人聽話還好,不聽話本王便也只有送他們去見閻王了。”
趙檉道:“自然救出!”
“我,我……”清華進退兩難,不帶路害怕趙檉直接揮軍殺進,燒殺劫掠,帶路又怕師父怪罪,說她與對方暗通款曲,背叛師門。”
趙檉瞧向旁邊清華:“元鏡在什麽地方?”
清華道:“師姐叫師父關到主宮後面的思過崖頂,那有山洞,以往便有犯錯親傳弟子在這處面壁。”
趙檉瞅她一眼,淡淡道:“還不是她自己作的,居然讓本王自縛陣前!她當日直接降了哪裡還有這些是非!”
元纓小聲嘀咕道:“十九姐怕是,怕是抹不開臉皮吧……”
趙檉沉著面色不說話,繼續向前走,這時兩旁陸續有宮內弟子跑來,全被軍兵放一波弩箭,然後逼迫一旁,魯達帶人看守。
沒片刻,前方出現一座宮堂,結珠雕玉,紅柱翠瓦,氣派輝煌,正是神鷙宮主宮。
後面軍兵衝過去,堵住各處宮門,然後武松一腳踹開正面,露出裡邊情景,只看八角宮燈懸上點亮,獸身熏爐冒著嫋嫋青煙,風鈴於梁微微發音,清風對面輕拂過來。
趙檉道:“搜!”
片刻完畢,這主宮之內竟無一人,趙檉看向清華,清華訥訥地道:“後門出去不遠,就是思過崖上峰路徑。”
趙檉衝武松示意,武松開道,領人出了這神鷙宮後門,入眼就見豁然開朗,十分寬敞,竟是白石子道直接鋪到崖底。
不過就在十幾丈外的松樹下,正站一人,這人五六十歲模樣,微闔雙目,身穿灰衣,手上拿著一把虎爪。
虎爪這兵刃屬於奇門之列,比劍稍微長些,正前方是一隻鐵鑄的爪形兵頭,下連繃線,可以通過勾動繃線,收縮兵頭的五隻爪指,進行抓捏,一但捏上,就是骨斷筋折下場。
這人此刻緩緩睜開雙眼,看向宮內出來眾人,面上閃過一絲狠厲之色。
趙檉背手停下,對旁邊清華道:“什麽人?”
清華早便瞧見,這時看那人睜眼,不敢再去望樹下,小聲說:“是皇甫亮師叔,宗師的武藝。”
趙檉點了點頭,盡管神鷙宮是自在門脫胎而出,但有些習俗卻和自在門不同,每次更換掌門時,同代弟子雖然也有離開遠走,卻並非限於門規,只是出徒下山,還有個別留在門派之中不動。
神鷙宮奉行長老制度,個別沒走的親傳便會充做長老,而且還會招收些外面之人進門幫襯,也是長老職務,林晚風便屬於這種。
趙檉眯眼瞅向皇甫亮,搖了搖頭:“兵刃越怪,死的越快,虎爪這東西可不好玩,沒想竟在這裡看見。”
清華不服,道:“哪有這種道理。”
趙檉不理他,對武松道:“二郎開路,驅走此人,若是不識抬舉想要阻攔,打死便是!”
武松抱拳竄出,就看那皇甫亮見他過去,從古松之下“蹭”一聲縱至道上,手中虎爪向前一點:“止步!”
武松皺眉:“不讓路打死勿論!”
皇甫亮惱道:“宋廷鷹犬,何故來我神鷙宮撒野!”
武松哪肯與他廢話,雙刀飛起,雪片一般就殺了過去。
皇甫亮身為宗師,不肯示弱,腳下如風,虎爪發出呼嘯聲音,兩人立刻戰至一起。
武松雖然入宗師時間不長,但他天分太高,身上不少武藝並非師傳,全是自家觀看飛禽走獸,雲卷雲舒,觸類旁通創造出來。
也就是說他並非宗師甚至連小宗師都不是之時,就開始自己創造武藝,並且一半憑幼年所學,一半憑自家創造,靠這些就升上宗師之境。
小宗師之間有強弱之分,宗師也一樣,哪怕積年,也未必就壓過新晉,還是要看真正本領。
而武松就屬於那種本領太大,手段極強的宗師了,皇甫亮雖然進入宗師比他早,但真正較量起來,卻是有所不如。
就看此刻武松兩口鋼刀上下翻飛,好如一團瓊雪,光芒晃眼讓人根本看不清楚。
皇甫亮卻是一交手就直接落入下風,那虎爪雖然有特殊功能,但哪裡有兩口鋼刀靈活快速,左支右絀下,額上冒出細密汗珠,若不是仗著步法奇妙,恐怕不出十招就要被武松剁於刀底。
趙檉在後面點頭:“二郎武藝又有精進,怕是以後還能夠再邁出一步半步。”
元纓道:“武將軍刀法精妙,不弱於徒兒的劍法!”
趙檉瞅了瞅她,沒有言語。
就在這時便聽“哐啷”一聲響,皇甫亮手中的虎爪竟然被武松鋼刀磕飛,他大叫一聲,身子便往後退。
清華見狀驚慌起來,臉色蒼白道:“你說了不會殺人的……”
趙檉冷哼:“不識抬舉的廢物,留之何用!”
那邊武松幾步趕上,雙刀齊舉,“嗖嗖”亂響,便是斬個爽快。
隨後回來複命,趙檉點頭,繼續往思過崖下去。
待臨近那崖底之時,就見自旁邊的大石砬後閃出一人。
這卻是名身穿長袍,須發皆白的老者,老者身後背負一口長劍,伸手撫須,一派仙風道骨。
趙檉瞧向清華,清華道:“是,是劉師伯……”
趙檉打量老者,老者也望向他們眾人,趙檉衝清華問道:“什麽武藝境界?”
清華道:“劉師伯也是宗師,你先不要叫人動手,我去和劉師伯說話。”
她怕趙檉再行殺人,那她就要徹底背上叛變宗門的罪名,必竟人是她領進來的,那麽多弟子都瞧到,雖然說沒有她趙檉一樣帶軍進入,可事情卻不能那麽講,她此刻在隊列之內,就有背叛嫌疑。
上前幾步,清華呼喚:“劉師伯,你老人家在此處做甚?”
老者看了眼她,神情冷淡地道:“你還問我?你身為掌門弟子,為何卻在宋軍行列?”
清華頓時汗顏,道:“我,我要去見元師姐。”
“元鏡?”老者聞言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之後落於趙檉身上:“怕並非你要見,而是宋賊中有人要見她吧!”
嗯?趙檉那邊聞言皺起眉頭,這老者有所指啊,難道……元鏡被囚,不是因為西夏國事,或者西平軍司得而複失,而是與他有關?
可這又怎麽可能,他和元鏡之事沒有人知道,元鏡更不可能自家說出去,畢竟這可不是什麽光彩事情,他一男子也就罷了,身為女子,又是名義上的皇妃,一但傳揚出去,哪怕黨項風俗比大宋開放,也還是不好做人了。
可他沒說,元鏡也不說,對方怎麽會冒出這等話語?這不符合情理啊!
本來趙檉想清華若是勸說不動,就叫武松去應對這老者,但此刻心中生出疑惑,便自家向前邁出一步。
清華雖然之前覺察自家師姐和宋王曖昧,但也沒想到旁事上去,此刻聽得刺耳,不由小聲道:“劉師伯,這是哪裡的話呢……”
老者冷哼一聲:“有些事情諒你也不知,那逆徒做下的好事,背叛師門,敗壞門風,與宋……”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前面一道身影閃來,頓時“啊呀”大叫,伸手去抽後背上寶劍。
他入宗師境界二十載,一身武藝早就出神入化,但是手搭上背後劍柄,往外拽到一半之時,忽然眼前一,接著抽劍之手如遭油錘重擊,那本來已經拽出一半的寶劍“噗嗤”一聲,又沒回劍鞘,發出難聽的仄鳴,竟然是直接被打壓了回去!
他心中大叫不好,急忙用手護住身前,然後便欲往後退卻。
可是那過來身影,奇快無比,拳、掌、指接連變化,刹那打在他胸口之上,他頓時感覺渾身酥軟,再無一絲一毫氣力,接著那身影一把抓住他的脖頸處,將他向上提起,陰沉的聲音響起:“你剛才說什麽?”
“嗚嗚嗚……”老者目眥欲裂,此刻已經看清,前面正是那宋軍帶頭之人, 若是沒有猜錯,肯定就是宋國秦王,他立刻鼓瞪眼睛,用盡渾身力氣蹦出幾個模糊不清字來:“說什麽……你們做的好事……別以為……”
“什麽好事?”趙檉愈發不解,雖然老者說得不清,但肯定是他與元鏡之間事情泄露,可怎麽就會泄露呢?
“什,什麽好……事,你這宋賊焉,焉會不知!”老者拚命掙扎,但趙檉手掌如同鐵鉗,他又哪裡能夠掙脫得開,不由繼續喊道:“別……以為你們勾搭成奸,無……無人知曉,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他說著忽然張了張嘴,一口血箭噴出,竟是黑色散發腥臭,顯然有毒,不知是門什麽功夫。
趙檉反應多快,一偏頭就躲過,然後臉色寒冰般冷冷道:“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亂說那就去死!”
說完“哢吧”一聲,直接捏碎了老者喉骨,隨後將屍身甩開,抬頭望一眼那登崖之路,沉聲道:“都隨本王上山!”
言罷,一馬當先,往思過崖上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