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他也有利用趕路的時間,整頓手裡兵馬的意思。
這三千多人,原來歸屬不一,心思各異,現在憑著一腔熱血,稀裡糊塗跟著任安進京了。
時間一長,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稍稍一琢磨,難免有別樣心思生出。
為了預防手下軍隊嘩變,任平自己獨領一千人馬,這一千人馬中,有四五百人都是他爹的親兵。
按理說,他手裡縱然有虎符,也調不來他爹的親兵,之所以現在如此,未免沒有他爹任安睜一眼,閉一眼的意思。
四五百的親兵,都是帶甲猛士,忠於大漢,忠於天子,太子,也忠於他們任家。
剩下三四百人,清一色的弓箭手,能開弓,近戰更不弱,這一千人算是任平麾下的精銳了。
其他二千來人,分二十隊,每隊一百人,由其二十個結義兄弟率領。
“公子!”
“叫九弟!”
“好!九弟!俺沒帶過兵,這第一次帶,俺怕一會誤了你的大事,你看……”
羅愣娃是個實在人,別的結義兄弟,還在因為獲得統兵權而高興的時候,其卻是率先推辭起來了。
“是呀!我也沒帶過!”
“九弟,兵法我看過一些,但一直做親兵,沒怎麽……”
王小利和馮輝都是聰明人,他們一見羅愣娃推辭,也反應過來了,只不過他們二人,嘴上說著推辭的話,可身體卻一步沒離開,任平剛剛分給他們統領的士卒隊伍中。
其他結義兄弟見此,也都大眼瞪小眼的看著任平。
“哪有那麽多天生會打仗統兵的人?萬事有我,你們放心!”
“諾!”
“諾!”
“諾!”
………
得到任平的肯定,一眾結義兄弟,算是吃了個定心丸。
任平也沒指望他們當中,能出個“霍去病”。
他讓這些人統兵,就是為了增強自己對於眼下手底三四千士卒的統治力。
其他人或許有別的想法,這些結義兄弟此時對於任平,應該是絕對忠誠的。
之所以任平這般肯定,倒不是因為什麽結拜情誼。
別的士卒有異心,可以退回北軍大營,自己這幫結義兄弟,不跟著自己乾,他們能退到哪去?
從他們跟著自己一同闖自家老爹任安的中軍大帳時,他們在這場賭局中就沒有退路了。
再者一百人一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化整為零,好控制,有任平看著,就算不會指揮帶兵,也出不了大亂子。
他現在根本也不在乎,自己這些結義兄弟,是不是帶兵新手菜鳥,因為他們再菜,也比任平自己強。
任平此舉還有收買人心之用意,他大肆分封隊長,充分表現出其為人不小氣。
那些底下士卒都看著呢!誰不想自己也混個百人隊長乾乾?
任平這一番折騰,率兵到長安城門外的時候,已經入夜了。
原本長安城一入夜,城牆周圍皆靜悄悄的,今日卻是不同,著實熱鬧得很。
城牆上燈火通明,人在城外,城裡的嘈雜聲,也聽得一清二楚。
“城外何人?”
“北軍彪猛校尉任平,攜麾下三千北軍,
進京助太子殿下,掃除朝局奸邪!” 城頭上問話之人,衣著精美,年約四十上下,看面容,任平卻是識不得。
“任校尉!我是太子府的如侯,太子已知曉將軍大義,請將軍輕裝進城敘話,兵馬稍待。”
“九弟,萬萬去不得!”
“三公子,不!九弟,此行恐有詐!”
聽見城牆上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如侯喊話後,任平還沒有表示,其身邊的兩名結義兄弟馮輝,王小利,卻是先行出言阻攔了。
他們二人可不管什麽太子不太子的,其心知若是任平有個三長兩短,自家剛剛有了盼頭的日子,便要化作飛灰了,自己的性命,說不得都保不住。
“無妨!我自有打算!我進城後,余下部隊由大哥,三哥,五哥,你們三人共同執掌,若是我預料不差的話,我此行用不了多長時間。”
眾人見任平執意如此,雖然皆不願,但嘴上也不好再說什麽,尤其是任平還將部隊的臨時指揮權,交給了馮輝,王小利,羅愣娃,算是給他們一道保命護符,使得他們更沒有理由反對任平進城了。
對於太子一方人等的顧慮,任平完全能理解,值此關鍵時刻,自己無令帶著三四千人,夜聚長安城外,換了是誰,心裡都要犯嘀咕。
“勞煩如侯打開城門!”
任平說罷,揮了揮手,手下人會意,羅愣娃,馮輝,王小利當即帶著大隊士卒,緩緩向後方退卻,隻給任平身邊,留下了幾十名精銳親兵護衛。
待到他們帶人退到城門外二三裡的位置時,如侯方才下令開啟角門,自己更是親身前來迎接任平。
“將軍勿怪,實在是非常之時,不得已而為之。”
如侯一見任平,借二人同行進城之機,其連忙出言安撫於他。
“如侯不必如此,我此番前來,就是為助太子掃除朝局奸邪的,今日太子昭告百官,我駐地尚遠,通訊不便,不是家母派人告知,這等大事,要我知曉,還不知得等到什麽時候。”
“將軍大義!”
任平寥寥數言,便打消了如侯大半顧慮,怎麽說他們任家也是衛家一脈的,縱然多年不走動了,內裡生了嫌隙,但在外人眼中,任家還是衛家的羽翼,故而任平方才所言,如侯雖不全信,卻也信了七八分。
此時長安街道上,雖是夜幕,卻被火把照得宛如白晝,帶甲士卒,隨處可見,時不時還會遇見士卒押解亂黨奸邪的隊伍。
活了兩世的任平,何時見過這等場面?
其面色雖如常,內心卻已然緊張到無以複加,雙手一直竭力抓住自家甲胄衣擺,生怕稍有松懈,它們就會不聽自己使喚的顫抖起來,讓人看出端倪。
“將軍一路辛苦了!”
讓任平沒想到的是,太子竟然帶人在自家宮門外迎接自己。
耳聽太子之言,任平匆匆一撇其面容,確認是太子無疑後,連忙緊走幾步,來到其跟前,躬身拜首。
“彪猛校尉任平,參見太子殿下,末將甲胄在身,請恕禮遇不周之罪!”
太子劉據一見任平這般謙卑有禮,心中更是大喜,其連忙來到任平身邊,雙手虛攙。
“將軍此行目的,孤已知曉,將軍大義,孤銘感肺腑。”
“臣惶恐,忠君護國,實乃是吾等本分,臣此行有一策獻於殿下!”
任平說罷,掃了一眼四周,太子劉據當即會意,其拉著任平的手臂,徑直進了宮門。
“將軍有話,不妨直言,在座之人,皆是孤之股肱。”
任平聞言,看了看房間內的幾人,除卻太子與自己外,如侯也在場,還有一個老者,此人其稍加猜測,便可知曉,那應該是太子之師石德。
按照史書記載,太子劉據,之所以起兵,這老家夥可沒少在一旁煽風點火,出謀劃策。
“啟稟殿下,如今陛下病困甘泉宮,不知殿下何時去接駕?”
“大膽!”
“放肆!”
任平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太子此番起事,賭得就是漢武帝已經死了,現在任平說你爹還活著,問你啥時候去接,這不是妥妥在太子等人的臉上抽麽?
太子聞言,倒是沒說什麽,一旁的石德,如侯卻坐不住了。
屋內氣氛,大有任平再多說一句,便要被他們下令,拖出去斬了的趨勢。
眼見如此,任平反而不緊張了,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他還緊張什麽?
“時局如霧,孤尚不能分辨,且奸邪勢大,孤雖有心,卻力有不逮。”
不管太子劉據心裡做何想,此時他給任平的答覆,是要去接他爹漢武帝的,只不過是實力不夠,恐有變故。
任平此番進京,要得就是這句話,旁人或許沒有想到如今局面,該如何收場,任平目的卻十分明確。
他是要支持太子,但其不是要支持太子推翻漢武帝,提前登基。
此事縱然他想,憑借手頭上的三四千人也做不到,漢武帝幾十年的威望,民心,豈是幾個毛頭小子能夠撼動的?
任平的破局之法,便是讓漢武帝和太子,來個父子相見。
縱觀整個巫蠱之禍,為何會收場慘淡,便是從始至終,漢武帝也沒和太子劉據見過面,任平如今便要打破這個信息差。
從前世史書記載,漢武帝一開始也不信太子劉據謀反,甚至蘇文,丞相劉屈氂的長史一同進言也不信,可見他們之間的父子情誼。
“將軍不知,殿下方才從上林苑歸來,原本想調遣其地步兵校尉護衛京師,不曾想被奸相劉屈氂捷足先登,殿下不得已,只能無功而返。”
石德這個老滑頭,變臉速度快得很,方才還斥責任平呢!今聽了太子劉據所言,立馬便話鋒一轉,幫著太子敲邊鼓,哭窮了。
對於石德所言,任平絲毫沒有驚訝之意,這事都在史書上清楚記載著呢。
“主辱臣死,末將不才,懇請殿下賜予符節,臣願即刻出發, 擒拿奸相劉屈氂,調上林苑步兵校尉,宣曲宮,長水兩地之胡人騎兵,結數方之力,以資殿下之勢。”
任平此言一出,屋內頓時陷入了寂靜。
任平的提議,自然是提到了太子等人的心坎裡,若是能成,太子可謂是先行立於不敗之地。
任平懂他們的沉默,此等大事,交給一個不請自來,名不見經傳,風評頗為一般的“類霍校尉”,未免有些過於冒險了。
任平這個時候,並沒有再出言催促對方,或是繼續表忠心。
該說的話,他方才都已經說了,接下來就得看太子自己的抉擇了。
若事不隨人願,如果他還能活著走出太子宮,其肯定立馬帶兵去甘泉宮,轉投漢武帝。
當然此乃下策,依漢武帝此時年老多疑的性情,任平真不知道,自己帶兵去了,會落得一個什麽下場,要不然他也不必,如今在這裡,跟太子空耗了。
太子宮中沉默的氣氛,一直持續到火燭燃燒至一半。
“將軍之言,孤深表讚同,此符節交於將軍,若事成,將軍便是大漢梁柱,還望將軍莫要負孤!”
太子說話間,從懷中拿出太子符節,親自交到任平手中後,緊緊握住任平的手,久久不願撒開。
“臣萬死不辭!”
太子這邊有了決斷,任平也松了一口氣,其一面說著表忠心的話,一面悄悄從太子手中,撤出自家的手臂。
此時任平特別想對太子劉據說:你小子就放心吧,咱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就是不為了你,也得為了自家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