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威武!”
“將軍威武!”
………
任平馬前栓著匈奴左當戶哈士蟆,悠哉悠哉的進城時,道路兩旁,城牆上的守軍,百姓,立馬沸騰了起來,歡呼聲震耳欲聾。
“先前守城一戰,爾等表現,皆在吾目,爾等不愧是大漢子民,吾特此宣告,城中奴隸,一律升作沃野民籍,余者再按軍功論賞!”
“將軍仁義!”
“謝將軍宏恩!”
“拜謝將軍!”
………
任平此言一出,夾道歡迎的百姓,紛紛下跪磕頭拜謝。
數月以來,沃野籍的庶民,是什麽待遇,都被大家看在眼裡。
那些奴隸,不止一次,眼饞對方每月能領到的酒肉。
如今自家亦能成為其中一員,他們如何能不高興?
再者沃野城中之人,大多數都是在朔方郡待了些年頭的。
朔方郡往年遇到匈奴劫掠,是什麽慘樣,很多人不只是聽聞,更多是目睹過。
但同樣是匈奴人,他們來了沃野城,形勢直接發生逆轉,自衛霍之後,朔方郡這片土地,久違的又迎來了牽“匈”示眾。
任平此舉,深深擊中了一眾百姓心中的柔軟,讓他們對於自己身為大漢子民的驕傲,再一次被點燃。
任平剛一臉笑意的帶著眾將官,回到自家大帳,迎頭便看見,在帳中等候多時,神情肅穆的崔田。
“嘿嘿……”
任平見此,預料到了什麽,剛想打個哈哈,找個借口,將麾下將官屏退,崔田卻是預判了他的預判,刹那間衝了過來,先是鄭重一禮,隨即一聲“將軍”,驚得任平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崔縣丞守城有功,又年長吾等幾歲,不必如此,有何話直言無妨,直言無妨。”
任平嘴上說著話,眼神卻是在四處瞄,心裡想著,一會兒該找誰替自己抵擋一二。
“將軍,汝貴為朝廷秩二千石的大員,沃野城的主心骨,前次敗匈奴右賢王之子巴圖,今擒左當戶哈士蟆,皆是每戰必親,長此以往,這般弄險,一旦有個萬一,汝將沃野城中百姓,追隨將軍的士卒,置於何地?
今日匈奴左當戶下場,便是將軍的前車之鑒!”
崔田說起話來,是一點不給任平面子,他今天也是真被嚇到,氣到了。
任平隨便甩甩手,就把城中防務交給他了,這要是其在城外有了個好歹,崔田自問,僅靠他,這沃野城縱然能守住,也要損失大半,且往後換一個都尉來沃野,沃野還能有如今興盛景象了麽?
人心聚起來難,想要毀散卻容易得很。
“呃……”
“崔縣丞,你卻是漏了,咱家將軍,不是到了沃野才如此的,其當初在長安涇水畔時,便帶著俺,一同做了先鋒部隊,頂過對面上萬人呢!”
任平剛想解釋一二,羅愣娃從一旁卻突然插了嘴,崔田聞言更是氣都不打一出來,眼看就要繼續口誅筆伐,原本看熱鬧的紅英,趙三箭,亦有加入的趨勢,任平立馬一擺手,高聲打住。
“好了!此事是本將軍考慮不周,之後吾自會誡免。爾等也不要一直揪著吾的尾巴不放了,吾此次出城,也是為了咱們沃野城。”
任平言罷,趁機越過崔田,坐到高位,先提起酒壺,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一飲而盡後,示意諸位心腹就坐,其方才接著侃侃而談。
“沃野城堅,
城中有咱們民眾上萬,軍械充足,卻缺少醫藥,即便如此,若想一味堅守,吾雖不才,莫說區區匈奴五千騎兵,便是來上五萬,又能奈之如何? 然真若如此,沃野便是一孤城,想自救,只能等外援,先前同商盟諸位所說,引他們族人入城避禍之事,亦成了空談。
再則沃野之百姓,是吾大漢之民,朔方余城百姓,便不是吾大漢之民了?
固守堅城,坐看匈奴肆意劫掠,屠戮吾大漢百姓,豈是戍邊將士所為?”
任平之言,振聾發聵,便是崔田心中,有一萬個理由想要反駁他,亦不能在此時出口。
因為崔田沒辦法說,咱們兵力有限,守自家一畝三分地就行,其他人的死活與我何乾的話。
最起碼,這些話,他不能明面上說。
“將軍仁義,實乃商盟之福,朔方百姓之福!”
此時帳中,有幾個商盟中,家族距離沃野城近,提早遷家入城的代表,聽了任平的這一番言論,當即感動得拜倒於地,涕淚橫流。
“速速請起,吾食君秩,為一方戍邊將軍,豈有不盡忠報國之理?”
任平說話間,緊走了幾步,來到跪地拜服的幾名商賈家主面前,一一將其攙扶而起。
這些商賈家主,現在看任平,已經自帶過濾效果了。
在他們眼中,任平哪裡還是凡人,其便是從上蒼下凡拯救他們的神人。
任平要得就是這個效果。
他主動出兵攻擊匈奴,說是為了朔方百姓不假,保障其余商盟家眷進城亦不假,看出當時戰機合適更是真。
但這裡面, 也有任平不能和別人說得私心小九九。
他總不能告訴其他人,自己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還得在朔方郡繼續混下去呢!
固守待援,雖然最為穩妥,可一旦匈奴人退了,任平會留下一個什麽名聲?
之後在朔方郡百姓心中,包括沃野城百姓在內,都會覺得任平是一個“見死不救”的將領。
失了民心,那他在朔方郡接下來的工作還怎麽開展?
只靠一個沃野縣,渾身是鐵能碾幾顆釘?
換了其他邊防將領,還有一條調為京官的路可以走。
在任平這裡,那條路從其在自家父親手中,奪下北軍虎符的時候,就已然被徹底堵死了。
別看前些天,他因為送了幾壇酒,說了幾句好話,把漢武帝逗得很開心,暫時沒了生命危險。
人貴在自知,任平清楚得很,這些都是暫時的,都是基於他人在朔方,天高皇帝遠,沒在漢武帝眼皮子底下晃悠的前提。
現在是征和三年了,漢武帝沒幾年可活,也是一個遲暮雄主,最瘋狂的幾年。
因為一個巫蠱之禍,漢武帝能殺數萬人,連自己兩個女兒都不放過。
天知道,這位遲暮的雄主,會不會因為臨終時,記恨起當日涇水之畔,甘泉宮下,有一將軍,讓其失了面子的事而動殺心?
沒誰願意把自己的小命,交到別人手中,任平也不例外。
其在朔方一日,便可掌握自家生死一天。
從他自長安出來的那一刻,任平已經在心中暗暗立誓:武帝不死,絕不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