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計了!
金友文這時才明白,這是中了關河鄉這狗東西的奸計了!
他定是早已暗中倒向了衛遠志!
這些日子一直在這兒變著花樣麻痹自己,引導自己主動往裡進呢!
他差點氣得破口大罵,你他娘的又不是流雲天香閣的花魁,玩這一套幹什麽啊!
他方才那個自以為穩贏的提議,竟然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想到這兒,他胸脯劇烈起伏幾下,怨毒的目光在關河鄉身上停留片刻,又不服輸地看了衛遠志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這一次,衛遠志沒再留他。
幾個郎中默默看著金侍郎氣急敗壞離開的背影,心思也同樣複雜。
曾經大家都以為背靠秦相,在戶部資歷無敵的金侍郎會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尚書。
但沒想到在陛下的插手下,尚書變成了從泗水州回來的衛大人。
就在眾人以為這戶部改換新天之時,金侍郎卻並未放棄,而是依仗著秦相在暗中的支持,跟一直明哲保身的關侍郎默契地將新尚書架空了。
然後就在這窮圖匕現,眾人以為大局已定的時候,關河鄉反手又將金侍郎賣了,投入了尚書大人的懷抱,然後尚書大人順著金侍郎架起的梯子,伸手便掌握住了戶部的大權。
金侍郎力主的廣陵州減稅,沒能通過,尚書大人反手就拋出了一個白壤州減稅,順利通過。
這一正一反,簡直是將巴掌接連在金侍郎那張胖臉上扇啊!
感到刺激之余,眾人又紛紛覺得有些後怕,自己當初可是沒少給尚書大人碰軟釘子啊,這要是尚書大人日後清算起來
於是,眾人如夢方醒,連忙開口恭維起尚書大人。
正堂中,衛遠志暢快大笑,笑聲就像是朝著金侍郎後背飛起的一腳,踹得他一個趔趄,差點直接摔了過去。
——
“秦相!那關河鄉陰險狡詐,那衛遠志欺人太甚啊!”
丞相府,金友文委屈巴巴地哭訴著。
秦相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廣陵州不說富甲天下,那也是數得上號的富庶之地,你嚷嚷著給他們減稅,這裡面的門道,誰會不清楚?那關河鄉是什麽品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戶部待久了,被錢糊住了眼睛不成?”
秦相怒其不爭,“還沒學會走就想跑了,伱跑得起來嗎?我若是你,現在就是想盡辦法去把關河鄉拉回來,而不是來這兒找我哭訴!我能怎麽樣?陛下親自定下來的衛遠志,剛到任不到一個月,我還能給他調走不成?”
說完,秦相端起了茶盞。
金友文還想說什麽,但隻好腦袋一垂,拱手告退。
“等一下。”
秦相又開口叫住了他,點了點桌子,“把東西帶走。”
“秦相,這兩萬兩是下面人的一片心意,您.”
秦相目光微冷,金友文隻好悻悻將銀票收起,退了出去。
待屋中沒人了,秦相才輕聲道:“元義,你怎麽看?”
一個幕僚閃身而出,恭敬道:“那夏景昀必是在蘇家得了什麽好處,這才扭轉了局勢。”
“這麽說,幾年過去,蘇家又不記打了?”
“但是相爺您怕是不好動手吧。”
秦相沉吟片刻,“你確認那老東西真的已經死了?”
“確認,
蘇家的眼線這些年都未曾在蘇家聽見其半分消息。” 秦相不置可否,只是緩緩道:“兩個月前蘇家內亂,又被迅速平定,旋即還在族中掀起了大清洗。蘇元正只是一個中庸之才,做不出這等決斷。”
“據傳言,蘇家大小姐能力超群,又被蘇老相公當做接班人親自培養了數年,有沒有可能,是她主持的此事?”
秦相抿了抿嘴,“聽說她與夏景昀互生愛慕?”
“有這事。”
秦相沒有說話了,只是微閉著雙目,像是睡著了。
但幕僚卻知道,這是自家主子開始琢磨起真正的大事了。
不過想想也是,短短兩三日,呂家吃虧,戶部安定,再加上有蘇家助力的話,背靠著德妃的夏景昀,雖然眼下不值一提,但論及未來潛力,已然是連相爺都要慎重對待的存在了。
不過好在,相府也還有公子。
拚未來,一樣不懼。
——
與此同時,中京城的某處大宅之中。
那位神秘的男子坐在棋盤前,平靜地打著譜。
依舊是那位忠心又辛勞的漢子進來,將今日戶部的消息說了。
然後補充道:“據眼線回復,夏景昀昨日下午在戶部衙門與衛遠志密談許久,談話內容不得而知,但待至放衙時方才離去。而其離去之後,正是去了戶部右侍郎關河鄉的府上,在關侍郎府上待了小半個時辰,離去之時笑容滿面。”
男人把玩著一粒白子,輕吟道:“關河鄉。蘇家。看來咱們還幫他在蘇家撈到了大好處啊!”
漢子立刻識趣閉嘴,不敢說話。
“給呂家下套,虎口拔牙,從呂家手中幫陛下撕下三個重要軍職;接著又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瞬間將戶部的局面平定。”
“此人,膽大心細,同時又能力超群,石定忠對付不了了!”
漢子嗯了一聲,“主公可是要另外做局?”
男人搖了搖頭,“一個好的局,一定要有延展,方能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從明日起,搜集石定忠的罪證,想辦法將其捅給夏景昀。”
在漢子的瞳孔地震中,他將那枚白子放在棋盤上,輕歎一聲,“春闈要到了,就讓石家先倒下吧!”
漢子疑惑不解,“啊”
“石家倒了,我為這位夏公子安排的真正對手就會出來了。”
他笑了笑,又挑了一枚黑子放在剛才那枚白子的旁邊。
——
戶部的消息還沒傳到江安侯府,另外一個消息,卻讓夏景昀心神一動。
他看著公孫敬,“你是說,昨日清晨,英國公去了禮部尚書府上?”
公孫敬頗為自得地點了點頭,“是的,我們在中京城也有些眼線,確認無誤。”
夏景昀眉頭一皺,“那為何現在才說?”
公孫敬:
他強行在腦海中轉過念頭,“這不是公子昨日上午入宮,中午回來就去了戶部,至夜方歸,我們沒來得及說嘛!”
夏景昀又道:“那他待了多久?進去時表情如何?出來時表情又如何?石尚書有無迎送?”
公孫敬:
夏景昀見狀立刻就明白了,暗歎一聲,這才擠出一絲笑容,“辛苦公孫先生了。這個消息的確很重要。不過,今後若是還有這等消息,盡量詳盡些的好。”
公孫敬冷靜下來一想,夏景昀說的倒也的確在理,隻好點頭應下。
“勞煩公孫先生叫個人去將蘇先生請來,我們商議一下。”
很快蘇元尚便匆匆而至,那一張臉上,不見半點深夜大酒之後的疲憊,讓夏景昀又一次感慨,大人物之所以為大人物,光是這精力就不是普通人能夠比得了的。
相比起來,自己每次要動動金手指,都要虛上一大截,真是太可憐了。
一點雜念一閃而過,夏景昀先將方才收到的消息轉述給了蘇元尚,“蘇先生,公孫先生,你們以為,英國公去石尚書府上,所為何事?”
公孫敬皺著眉頭,“當夜之事,事後複盤,顯然是石尚書算計了英國公,讓英國公跟公子對抗,當然這背後或許有交易,讓英國公也同意了。若是英國公佔了上風也就罷了,但偏偏公子虎口拔牙,讓英國公吃了那麽大的虧,自然是要去多要些回饋。”
公孫敬替德妃執掌外廷勢力多年,自然不算蠢笨,這番話也算是中規中矩。
蘇元尚如今存了為夏景昀立威的心思,也不刻意為其留面子,開口道:“英國公應該是想借此機會逼迫禮部尚書加入他們的陣營。”
公孫敬一愣,旋即被點透,一拍大腿,“還真是!石定忠這些年一直騎牆不下,哪頭都不站,如今英國公因為他吃了這麽大的虧,不趁機提出這個要求,那也枉費他勳貴之首的名頭了。”
話雖如此,一說透了自然都懂,但在沒有說透之前,能想到這一層的可不多。
公孫敬忍不住看了蘇元尚一眼,這人名不見經傳,怎生這般厲害。
夏景昀點了點頭,“既然有了正當的理由,英國公十有**會如此行事。”
公孫敬點頭道:“所以,現在問題的關鍵就是石定忠到底有沒有接受英國公的逼迫了。”
夏景昀卻出乎意料地搖了搖頭,“這並不重要。”
“我們跟石家之間的矛盾已經是不可調和了。他加入呂家,不過從仇人變成死敵,並無什麽區別。問題真正的關鍵。”
他看著公孫敬和蘇元尚,“是我們如何將石定忠扳倒。”
公孫敬瞳孔地震,難以置信地看著夏景昀。
一旁蘇元尚點頭道:“這倒是個思路。這樣的話,既消弭了跟石家的麻煩,也能夠再度打擊呂家,助長我們的聲勢。若是能將禮部尚書之位再納入手中,我們在外廷的勢力至少明面上就已經不差了。”
公孫敬扭頭看著蘇元尚,你這麽大個人,怎麽也不踏實,還跟著起哄呢!
夏景昀又道:“最好是要能在春闈之前辦好,這樣的話,既不會讓石定忠因為今年春闈成功舉辦而將功折罪,同時換一個新人來,自然也會盡量確保其中公平。”
公孫敬徹底無語,說得跟真的一樣,憑什麽啊?那是堂堂六部尚書之一啊!你們當是去流雲天香閣拿下一個花魁那麽簡單嗎?
你們醒醒啊!大白天的, 別做夢啊!
咱們聊點實際的好不好啊!
雖然夏景昀和蘇元尚說得煞有介事,但是他倆也的確不是神仙,不可能眨眼就想出什麽能一下子扳倒一部尚書的妙計,隻好先定下來方略,然後各自去搜集信息,制定策略,再行商量。
公孫敬聽得一陣無語,都懶得再說什麽了,不過是稍稍算計了一下英國公,人家也沒有傷筋動骨,你看給他膨脹得,連一部尚書都敢不放在眼裡了,就算是六部靠後的禮部,那也不是等閑就可以隨意安排的啊!
就在這時,門房領著一個人匆匆進來。
“公子,公孫先生,衛尚書遣人來了。”
公孫敬一看,還真是衛遠志的親隨,連忙道:“可是戶部出了什麽事?”
那人笑了笑,朝著夏景昀深深一揖,“尚書大人晚上宴請關侍郎,遣我來向公子致謝,並請公子放心,戶部已盡入掌握,余孽稍後自會清除,並且尚書大人還說了,公子相助之恩,改日他再行登門,親自致謝。”
公孫敬聽懵了,連忙拉著那人,“你說的什麽意思?”
那人笑著道:“戶部之前有些小問題,讓我家尚書大人挺頭疼的,沒想到夏公子一出手,隻一夜之間,便解決了。”
公孫敬僵硬地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夏景昀。
合著你剛才不是在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