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將最近三天所有可動用的存銀,和能夠拿來抵換銀錢的物件,也都報給公孫先生,統計一個總數。”
“第三個,有無銀錢之外的事項,比如顧客之間,比如農戶、莊戶之間等的溝通協調,及可能出現的問題,報給我身後這位蘇先生。”
“最後一個,所有事情整理完,諸位便立刻回去,安撫人心,維持局面,所欠缺的一應銀錢和人力支持,侯府都會很快準備到位。”
夏景昀一走進來便直接條理清晰地發布著號令,聽得眾人下意識地就要轉身照做,然後才有人反應過來,開口問道:“閣下是?”
早已對夏景昀徹底服氣的公孫敬連忙起身,“咳咳,諸位,這位便是娘娘義弟,如今府中主事之人,泗水州解元公夏景昀夏公子是也!”
眾人瞪大了眼睛,連忙行禮問候。
夏景昀從容點頭,“諸位不必多禮,安心去應對便是。秦家的確有錢,幾個侯府加一起都比不過,但是秦家也不可能動用所有的錢來對付我們,眼下這點局面,我們侯府應對綽綽有余!諸位把心放在肚子裡!”
局面登時得到了控制,一幫掌櫃和管事有條不紊地按照夏景昀的指令忙活起來,然後在將信息報上去過後,各自離去。
夏景昀就如同以為能征善戰的將軍,憑借一己之力,鎮住了這個紛亂慌張的“朝堂。”
當他端坐在正堂,喝完了第三盞茶,公孫敬和蘇元尚走了回來。
“公子,算出來了,按照您說的以七日計算,所有的銀錢差額一共是。”
公孫敬頓了頓,說了那個他光是念著就覺得壓力如山的數字,“十三萬七千八百兩,其余零碎的錢他們也都沒報了。”
好在他得了蘇元尚提醒,並未讓這些掌櫃和管事知曉總數,否則怕是這些人立馬就得絕望了。
夏景昀聽了這個數字,並沒有太多的驚訝。
秦玉文能夠被稱為錢公子,一出手要沒這點聲勢,那未免也太小覷天下英雄了。
而這個數字金額,也很正常,秦家的這幾手就是奔著打斷侯府旗下產業現金流而來的,雖然他們不懂這個詞,但這個概念還是有的。
就像是一個食堂,每日賣五千兩,收五千三百兩,每日就賺三百兩,但若是忽然因為什麽情況,每日收入的錢因為各種原因延遲或者中斷了,但你為了這個食堂還要繼續運轉,依然得硬著頭皮賣,那每日現金流上的虧空就是五千兩了,只需十余日,可能就被徹底拖垮。
如果再加上提前要求結帳這種類似擠兌、抽貸的行為,那就更是雪上加霜。
現在江安侯府下面這些產業,大概就是這麽個局面。
公孫敬看了一眼夏景昀的臉色,發現他依舊是一臉平靜的樣子,心頭忍不住感慨,不管能不能成,光是這份處變不驚的本事,就夠讓人佩服和學習的了。
他接著道:“眼下所有各方,包括江安侯府,一共能湊出的現銀和可抵現銀之物約有三萬三千七百兩兩。所以,實際的現銀虧空就是十萬三千三百兩。”
“辛苦了。”
夏景昀微笑點頭,接著看向蘇元尚,“蘇先生這邊呢?”
公孫敬一怔,
就這? 難道不該愁眉苦臉地算計一番,然後大家焦頭爛額地一陣合計,最後死馬當活馬醫抱著個什麽亂七八糟的念頭就開始行動嗎?
這是十萬兩,不是十兩啊!
蘇元尚開口道:“這頭倒還好,主要的問題還是在一個抉擇上,是不顧一切,先應付過去眼下的困局,還是目光長遠,一切以保住基本的產業安穩為先,如果是後者,所需的花費會高很多。”
“肯定是選後者。”
夏景昀不假思索地做了決定,看著欲言又止的二人,笑了笑,“這位錢公子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高傲、涼薄不假,但是手底下還是有東西的,或者說有能人給他出主意。這驟然到來的幾板斧,會讓我們驚慌失措,但我們若是病急亂投醫,最後選了第一條路,那才是他們真正的殺招。”
他輕笑一聲,只可惜,打經濟戰,你們找錯人了。
正說著,一個身影大步走入了房中,戶部尚書衛遠志走了進來,神色嚴肅地看著夏景昀,“跟秦家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現在情況如何?”
夏景昀朝公孫敬點頭示意,公孫敬便將情況簡單說了。
“十萬兩?還得是現銀?”
衛遠志面色一變,朝廷歲入才兩千余萬兩,這麽倉促之下有多少人一下子能拿出這麽多錢。
他沉吟片刻,一咬牙,“戶部有些存銀,不如?”
“不必了衛老,且不說為了這點事搭上你的前途值不值當。”
夏景昀微微一笑,笑容頗具深意,“就說我若是真的答應了,你怕是也會很是失望吧?”
的確帶著幾分試探意思的衛遠志被說中心思,臉上卻並無半分異樣,“你這是說的哪裡話,那你打算如何過去這一關?”
夏景昀擺了擺手,“銀子的事情你們不用操心,我自有辦法解決,這不僅僅是一點銀子的關系,背後的水還深著呢,大家都小心些,忙好自己的事,切勿輕舉妄動。”
剛說完,王若水又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
幾乎一樣的過程又走了一遍,但不同的是,王若水沒有存銀可以挪用,而且,王若水還主動道:“我家有些余財,雖不多,也有兩三千兩,眾人拾柴火焰高,一起湊湊說不定能行。”
他這麽一說,衛遠志也隻好開口,他身為老牌高官,手上自然不能比王若水還差,便說了個六千兩。
一合計,這就將近一萬兩了,公孫敬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夏景昀卻無語笑道:“這點事情,就要你們貢獻家產了,還談什麽大事可期。放心吧,沒問題。”
當勸走了衛遠志和王若水,夏景昀也站起身來,“好了,你們忙活一下,我出去一趟。”
公孫敬聽完一愣,連忙道:“公子,真不安排吩咐一下啊?”
他還是不敢相信,在這麽大的事情面前,夏景昀似乎完全就沒有一點慌亂。
蘇元尚笑著對他說道:“他不是亂來的人,既然他這麽說,自然是心裡有數的。”
夏景昀朝蘇元尚笑了笑,然後和等在門外的陳富貴一起走出了大門。
江安侯府外,今日多了不少的目光。
在一向低調,悶聲發大財的秦家,跟江安侯府的衝突以一種猝不及防的態勢爆發,許多相關的利益方都將目光投了過來。
在打探到了雙方衝突的內幕之後,眾人愕然無語。
這麽兩個龐然大物之間的衝突,居然只是因為一個人盡可夫的青樓花魁?
而且兩邊的大人都不管著點?真就讓他們這麽打起來了?
在驚訝於這個原因之余,眾人也在想著,在風頭無二,呂家、石家等都吃了癟的德妃一系面前,世代後族,富甲天下的秦家又能會是那個終結對方聲勢的勢力嗎?
在秦家率先出招過後,許多道眼線都盯住了江安侯府。
他們看到了那些管事、掌櫃匆匆而來,又看到了那些人安心而去;
看到戶部尚書衛遠志、禮部代尚書王若水匆匆而來,又再度安心而去;
正疑惑著,居然瞧見了夏景昀和他護衛!
這是去求援了?
這其中,也混著有屬於秦家的人,他們也很想知道夏景昀會如何應對。
眾人一路跟著他,左拐右拐,來到了
眾人看著眼前的那個地方,面面相覷,都是一頭霧水。
將作監?
“我知道了,將作監供應宮中綾羅綢緞、奇珍異寶,定然有不少存銀和寶貝,若是能挪用一番,或許就能又大筆銀錢。”
“你這是瘋了啊?挪這些,他不要命了啊?還不如找戶部挪用呢!至少戶部尚書還是他們自己人。”
“但是也不對啊,這麽大一筆錢,他得弄出多大陣仗才可以,真不怕被人發現?”
正當眾人疑惑著,才進去不到一刻鍾的夏景昀又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掃過四周,翻身上馬,直奔宮城而去。
進宮了?
眾人一愣, 這一次他們沒有懵逼,立刻就從中捋出了一條合理的脈絡。
這麽大的一個事情,夏景昀肯定扛不住了,進宮去找德妃求援去了。
那麽先前去將作監就能好理解了,失去盤了盤將作監的家底,到時候德妃在陛下身邊求情的時候,也知道如何開口。
嗯,這麽一想就很合理了。
然後,眾人都覺得有些鄙夷,說得多麽了不起,原來也就隻這點本事。
秦家之人更是嗤笑,就這?公子動一動手指頭,就要去搬最大的底牌了,你還怎麽跟秦家鬥!
不自量力!
但他們都不知道,夏景昀這一趟入宮,壓根就沒去見德妃,而是直接求見了崇寧帝。
在場的只有他們君臣二人,和隨侍在旁的大太監高益。
具體聊了些什麽,無人知曉。
只是,當夏景昀說好了事情,告辭離開後,將他送到大殿外的大太監高益,望著他的背影,對身邊兩個義子有感而發地盯住道:“記住了,今後永遠不要惹這位小爺。”
等夏景昀走出宮城,回到江安侯府,一個消息便悄然傳出:
將作監耗費無數工匠心力,損壞無數珍貴材料,以萬中出一的折損率,出品了五面寶鏡,其品質遠勝於德妃所有的那面。
這些寶鏡,將於後日,正月十三,在城中石頭記總店舉辦拍賣會。
參與資格,驗資一萬兩。
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