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怎麽就能確定賣這幾面鏡子能有這麽多錢呢?”
“首先,你覺得我為什麽會提出要驗資一萬兩?”
“當然是為了篩選那些沒錢的啊,不然都跑來看熱鬧,亂七八糟的,這怎麽行。”
“當然有這個因素,但更關鍵的是,我在他們心頭埋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這個鏡子多半要超過一萬兩。”
公孫敬聽完一怔,很快就明白了過來,“我懂了,就如同流雲天香閣進門那段路,乃是用白玉鋪就,老鴇身上用的都是極好的胭脂,哪怕從未去過的,一進樓也知道這兒不便宜了。”
“道理差不太多吧。”夏景昀嘴角抽了抽,“但是流雲天香閣我沒去過,不甚了解。”
公孫敬神色古怪,“公子,你跟錢公子鬧起來就是在流雲天香閣裡面,整個中京城都知道了。”
“咳咳.我們還是說說這個拍賣吧。先前的價格錨定只是一方面,要想真正將價格提上去,還得有多方手段,比如陛下的威望,比如對這些權貴所在意的事情的拿捏,比如我的詩詞,又比如拍賣的技巧。這些方方面面,尤其有一點十分重要,那就是第一面鏡子的成交價。因為是幾乎完全一樣的東西,所以,第一個成交價就是後面所有東西的指導價格,這個價格只要起來了,後面就很好辦了。”
聽到這兒,公孫敬回想起來也是點了點頭,“是啊,說起來還是挺懸的,兩千金那一關,和三千金那一關都差點沒過去,要不是有人接住了,恐怕很可能翻不過去,那這五面鏡子的總價加起來可就少了太多了。”
夏景昀看著他微笑不語。
公孫敬這會兒忽然福至心靈,震驚地長大了嘴巴,“公子,那個人,是你”
“噓!看破不說破!”
公孫敬看著自家公子那笑意盈盈的臉,腦海中縈繞著兩個字:妖孽!
不提一臉震撼的公孫敬,當今日拍賣會的消息傳出,整個中京城的權貴圈子都被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五面寶鏡,十七萬兩銀子,這比洗劫錢莊還要來得輕松啊!
英國公呂如松坐在家中,面色凝重。
今日他也去了,甚至還忍辱負重地斥巨資買了一面。
而且不得不說這個老狐狸的眼光是真準,將目標放在了第四面鏡子上,“隻”花了兩千七百金就買到了手。
同時,人家也不愧為碩果僅存的幾家開國勳貴之一,這份心性和決斷是真的不俗,甚至願意在夏景昀這個“仇人”的手下,為陛下的大計添磚加瓦,想必當事情傳到陛下耳中,又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即使想通了這些,英國公也難尋多少開心。
因為,夏景昀實在是太妖孽了。
原本他呂家對德妃一系是全面佔優的,可隨著德妃在泗水州一行,在夏景昀的幫助下,扭轉乾坤,將泗水州的局面全部平定,呂家又犯下大錯,此消彼長之下,后宮之中,德妃佔據了上風。
但沒關系,還有朝堂,呂家盤根錯節的勢力,數百年積攢的基業都是德妃一個后宮婦人很難短時間追上的。
可自打夏景昀入京以來,風向立刻迎來了變化。
戶部安定了,被德妃的人牢牢把控;
原本已經歸入英國公麾下的禮部意外翻船,
石家倒了,新來的又是德妃的人; 六部主官,德妃麾下就有了兩個。
而呂家又因為被陛下借勢削去了三個實權位置。
隻論朝堂的頂尖勢力,德妃雖然仍舊處於下風,但在大多數政務之上,已經有了抵抗乃至反擊的實力了。
即使這樣,英國公本來也不至於太過憂慮,德妃崛起得太快,積澱太少,底子跟他們差距太遠,而秦家跟夏景昀的衝突一開始也證明了這一點,這些老牌權貴,稍稍展露一點底蘊就讓德妃的人吃不消了。
可沒想到,事情竟然有了這樣的轉機,不到一個時辰,十七萬三千兩銀子,將中京頂級權貴一網打盡,這他娘的是什麽神仙手筆?
若是再這麽來幾次,誰敢說自己能穩壓德妃一派?
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可關鍵是,這幾次,在夏景昀的身後,都隱隱站著陛下的影子啊!
皇權獨尊的年頭,深得帝心可不只是嘴上的誇耀啊!
英國公惱恨地拍了一把椅子扶手,夏景昀,都是這個夏景昀!
“好!好!好!”
看著琉璃司呈上來的報告,又跟黑冰台的細報兩相印證之後,崇寧帝滿意地起身,連說了三個好字。
先前石家的五萬贖罪銀,再加上抄沒石家的十幾萬兩現銀和其余正待變現的資產,再加上這筆錢,不僅萬寶樓的修築缺口已經再無憂慮,今年他的手上,還可以再多出幾十萬兩的余錢,一些之前受限於手頭緊而無法實施的計劃,比如修繕宮室、園林之類的都可以提上日程了。
甚至,是不是能計劃一場巡幸江南,而不至於遭到言官和朝臣的大肆阻攔?
崇寧帝滿意地看著牆上那塊牌匾,憂樂堂,這才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啊!
這般妖孽的臣子,卻如此忠君愛國,莫不是上天派下來拯救我大夏國運的?
夏景昀,好!很好!
城郊,某處莊子上。
鼎沸的人聲將莊子的正堂搞成了一個生意興隆的菜場,又仿佛一鍋快要燒開了的水,嗡嗡作響。
幾個同屬於侯府管理的莊子管事坐在一起,看著眼前氣勢洶洶的一些農戶代表,眉頭鎖住了濃濃憂色。
一個管事硬著頭皮道:“各位,請安靜!這個事情,我們已經稟告了侯府,咱們上頭的大人物已經發了話,一切無憂,咱們該收的貨,按照契約依舊收,該結的帳,和往常一樣,每三日給你們結一次!這些都不會有問題的!大家無需如此擔憂啊!”
“你說了能作數嗎?你當我們不知道,你們侯府被秦家針對了,都快沒錢了!”
“對,你們都這樣了,還想著三日之後才結帳,到時候你們結不出來我們找誰去?”
人群中,立刻有人開口反駁,很顯然是秦家安排的。
但這樣拙劣的計策顯然很奏效,涉及到關鍵的銀錢,農戶和其余莊子的代表立刻被鼓動,“不行,你們現在就給我們把錢結了!”
“每日現結!不結不給貨!”
“不行,你們得先給錢,我們再給供貨!沒錢就不供貨!”
“放肆!”
一個管事忍不住拍案而起,憤怒道:“你們搞搞清楚,當初是你們求著我們,要我們把你們的禽肉、蔬菜、瓜果一道收了,現在你們還敢跟我們說這些!你們真當侯府是軟柿子不成!”
氣勢一起,立刻嚇得這些老實農戶氣勢一弱。
但人群之中,可不止有這些人,“那誰讓你們沒錢呢!沒錢我們還供什麽貨?”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秦家也願意直接收,我們還給你們供貨是看得起你們!”
農戶也跟著壯了膽,“既然合作了多年,給你點面子,你們提前給錢,我們每筐饒你們兩文錢!”
“對!先給錢!”
一眾管事見對方軟硬不吃,不由對視一眼,心頭都升起濃濃的擔憂。
現在侯府管事的畢竟是個年輕人,這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如果他只是誇個海口,真正遭殃的,可就是自己這些人了啊!
見到他們沉默,人群中,那些秦家安排的人更是來勁兒, 帶著眾人鬧得沸反盈天。
就是要逼得侯府這些莊子病急亂投醫,將局面徹底搞壞。
但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陣大聲的叫喊。
“讓路!讓路!”
“快讓開!”
兩個漢子快步衝了進來,瞧見被圍攻的管事們,朝他們一拱手,“諸位管事,我們是公子派來的,讓我來知會你們一聲,銀錢問題已經解決了,你們可以放手施展了。”
幾個管事聞言大喜,騰地站起,“真的?”
人群中,立刻有人反駁,“哼!這你也信?一日之內,好幾萬兩,怎麽可能!”
管事們聞言一怔,那兩漢子登時轉身,怒目而視,“你們懂個屁!公子隻用了一上午就籌到了十七萬兩的真金白銀,現在侯府城裡的那些鋪子都恢復了正常,秦家都老老實實退回去了,你們還在這兒生事!到底是何居心!”
挑事的聲音把不準情況,立刻沉默了下來。
他們一縮,農戶們就沒底氣了。
現在就輪到這些真正的農戶代表面面相覷了,然後立刻有人陪著笑,“咳咳,那個,劉管事,我們也是受了小人的挑撥”
“哼!”劉管事冷笑一聲,“是嗎?”
旁邊另一個管事道:“你們剛才不是說預付一日就可以每一筐饒兩文錢嗎?來我們聊聊啊?”
人群登時如作鳥獸散。
莊子登時安靜下來,只有管事們劫後余生的歡笑在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