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詔令的語氣居高臨下,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
論輩分,拓跋什翼健是李躍的嶽父,論資歷,拓跋氏自漢末便在漠南這一片混,論威望,代軍剛剛大破柔然……
拓跋什翼健雖然暫時沒有進軍中原的打算,但並不意味著拓跋氏好欺負。
燕鳳道:“殿下稍安勿躁,梁國強盛,當隱忍……”
“孤有控弦乘馬之士二十萬,二十萬!”拓跋什翼健伸出兩根指頭,直愣愣的望著燕鳳。
“殿下所言甚是……然則梁主亦是一番好意,如若殿下不願進兵河南地,只怕這等好事要落在慕容垂身上,鐵弗部臣服苻堅,對我九原、雲中威脅極大。”燕鳳輕咳兩聲。
你不聽話,梁軍轉眼就來,還不用李躍親自動手。
一個慕容垂,加上一大將,就夠拓跋什翼健受的了。
二十萬“大軍”嚇唬嚇唬自己人尚可,想要恐嚇梁國,有些想多了。
當年其父拓跋鬱律號稱百萬騎兵……
一旁的拓跋孤道:“代郡已不可得,燕國式微,天下至強者,唯梁而已,不可與其反目成仇,否則,梁主、慕容垂合兵來攻,代國危矣!”
慕容垂臣服於梁國,對北國影響巨大。
梁國暫時不必將精力投入到西北面,很多事用不著梁國自己出手。
另一方面,慕容垂有極大的示范效應,跟著梁國能吃上肉……
拓跋什翼健眼珠子轉了兩圈,“孤有二十萬騎,可踏破河南地,直取關中!”
“如今黃河封凍,正可行軍,臣弟與南部大人劉庫仁一同進兵,先掃平河南地,再入掠關中!”
當初拓跋什翼健在羯趙為質,代國諸部擁立拓跋孤,但拓跋孤趕去羯趙,換回拓跋什翼健繼位,連石虎都稱讚他忠義。
燕鳳道:“如今梁晉秦皆按兵不動,我軍不可輕出,秦軍勁銳,不可與其力爭,還是等中土起兵,我軍再後發製人。”
拓跋什翼健口口聲聲二十萬上馬控弦之士,實則是將族中青壯都算上了。
對付柔然人、雜胡還行,若是遇上秦軍、梁軍、燕軍,非常危險。
“還是先生思慮周詳。”拓跋孤直性子。
拓跋什翼健眼珠子一轉,“既然李躍要我等攻打雜胡,劫掠關中,總要給些軍輜,來人,出使鄴城,索要十萬……不……二十萬石糧草,三千套鐵甲,一千馬鎧,弓箭、刀矛各一萬!”
“這……”拓跋孤睜大了眼睛,有這些東西,還南下幹啥?
一千馬鎧都可組建一支重騎兵了……
“現在是他求著咱們,不是咱們求他,多少會給些,隻管開口要!”拓跋什翼健與李躍來來回回這麽多次,也漸漸摸清了李躍的脾性。
來而不往非禮也,上一次李躍索要三萬戰馬五千健兒,拓跋什翼健至今都沒咽下這口氣……
拓跋什翼健沒動,最先動手的是慕容垂。
親率一萬七千精銳乘著黃河結冰踏過對岸,築營於龍門山,派輕騎南下,寇掠馮翊,試探苻飛。
苻飛堅壁清野,固守不出。
慕容垂親率大軍順黃河而下,攻夏陽,試圖控制黃河兩岸渡口。
苻飛率一萬步騎進抵郃陽。
慕容垂名震天下,苻飛亦有萬人敵之名,雙方都小心翼翼。
慕容垂自然不可能為了梁國的利益而與苻飛死戰,能出兵馮翊,牽製苻飛,已經非常聽話。
此舉已經冒著不小的風險,氐秦大軍集結於長安,隨時可以北上圍攻慕容垂。
不過此時苻堅沒有動手的打算,“慕容垂去歲親入鄴城,必得梁主信任,今起兵寇我,乃牽製之意!”
“慕容垂名滿天下,然新興郡公足以敵之,此一路無憂也,當此之時,應按兵不動,以待天時!”權翼輕搖麈尾。
麈柄乃白玉材質,一看就價值不菲。
朱彤道:“慕容垂在北,梁軍重兵集於河東,一旦我軍南下,關中空虛,只怕慕容垂會傾力來攻!”
現在只是試探,但苻堅大軍南下,形勢就不一樣了。
呂婆樓拱手道:“我軍雖獲涼州糧食,然亦收容數萬涼州將士,糧草……只夠抵擋一面,絕不可持久。”
去年一整年都在圍攻姑臧城,苻健留下的老底也揮霍的差不多了。
秦國家底比梁國還不如。
苻堅眉頭一皺,一系列的勝利讓他有些衝昏頭腦。
但如果這次被牽製住了,那麽以後就更沒有機會。
天下形勢再明顯不過,梁國或許沒有攻打江東的打算,但一定有吞並關中的野心。
這麽多年晉室君臣一直偏安江左,所謂北伐不過是權臣們的遊戲,雷聲大雨點小。
毫無疑問,擊退桓溫北伐之後,梁國下一個目標肯定是關中!
“漢中絕不可棄,朕意關中選撥兩萬精銳,一路出陳倉道,一路出褒斜道,再令涼州苻雅率本部兩萬大軍自隴右而下,走祁山道,合擊漢中,諸位意下如何?”
原本苻堅準備盡起長安精銳,直撲漢中,再取蜀中,如今看來,很難實現。
“不知天王用何人為將?”呂婆樓問道。
苻堅踱了兩步,最理想的大將自然是鄧羌、苻飛,但他們都放在東面,抵擋慕容垂和梁軍。
“先生可有人選?”苻堅目光轉向權翼。
權翼目光一閃,“以前將軍出陳倉,揚武將軍出褒斜!”
前將軍楊安、揚武將軍姚萇是這兩年最炙手可熱的將領,有勇有謀,南征北戰,掃平仇池、涼州,平定各地叛亂,功勞越來越大。
突襲漢中是一場惡戰, uukanshu非驍將不能為之。
當然,氐秦猛將不止這兩人,上一代的呂婆樓、梁平老、強汪、李威等人亦是將才,苻堅新提拔的苟萇、楊成世、毛嵩等將亦有勇有謀。
苻堅正要點頭,朱彤拱手道:“此二將皆是敵國遺裔,攻漢中功勞非小,若其壯大……”
苻堅收容了不少降將降臣,收容沒有錯,但這幾年越來越位高權重。
其中之一便是權翼,成了苻堅的謀主,言聽計從。
已經引起氐秦元老們的不滿。
而姚萇是權翼的舊主,朱彤是在委婉提醒苻堅。
但苻堅大手一揮,“彼誠心投朕,朕以赤心待之,豈可相負?吾計策決矣,攻伐漢中,非姚萇、楊安不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