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現在這個院子空蕩蕩的,當年的熊窩還在,李玥低聲道:“那時候的熊大死活不肯住在熊窩裡。”張陽打開屋門,肉眼可以見到許多灰塵在飄揚,兩個碗就這麽倒扣在桌案上,還擱著兩雙筷子。
再看自己的房間,只剩下了一張床板。只見李玥快步走入自己的房間。
張陽上前一看,只見她正在翻找著櫃子,又將一塊布放在桌上,把玩具悉數放好。
又拿出一本小冊子。張陽好奇道:“咦?這小冊子怎麽還留著。”
“嗯,這是當初寫的菜譜。”李玥翻看起來,還是當年稚氣的筆跡,
“好像現在又用不上了。”說著話,她還是將這個小冊子帶上,將不倒翁和小陀螺,小風車都放入包裹中。
張陽打開門窗,將這裡收拾了一番。讓屋內的灰塵散出去。李玥挽起自己的袖子,掃地又是擦桌子。
收拾家裡用了半日,夫妻倆坐在家門口,看著這條狹長的小巷,偶爾還有幾個孩子跑過。
張陽笑道:“以前我們家門口沒有這麽熱鬧。”
“嗯,現在看著舒心多了。”這是當初住在這裡沒有看過的風景,夫妻倆想著多看一會兒。
貞觀初年時期,長安城許多坊市還沒經過修建,這兩年隨著長安城的人口增長,許多坊市都進行了重建。
將許多破敗的房屋修繕,長安城街巷也有了煙火氣。不多時就聞到有人家做菜飯的香氣=味。
一個婦人抱著孩子走來,問道:“你們是新搬來的?”看眼前倆人,女子挽著男子的手臂,倆人的年紀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儼然是對小夫妻。
李玥笑道:“我們以前就住在這裡了。”那婦人點頭道:“是聽說在這條巷子住著三戶人家,後來搬走就沒有再回來了,問了官府這三間宅院主人家不讓賣。”李玥咧嘴笑道:“我們還是要回來看看的。”
“我家就住在街頭,以後要是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吩咐,家中男人與這裡的坊正相熟。”李玥還是笑著點頭。
兩人屋前坐著,不知不覺已過了午時,李玥忽然又起身道:“我們去東市走走。”
“好。”如今的長安城東市比之以前更大了,來往的行人也更多。張陽牽著她的手走了一圈,發現以前的商販都不在了,現在都換上了新面孔。
李玥感歎道:“變化真大呀。”
“嗯。”東市上還能看到不少西域人,還有突厥人。甚至還見到了幾個波斯人,絲綢之路恢復之後,長安城進入了一片盛景。
張陽低聲道:“長安城會成為大唐的中心,以後這裡也會是世界的中心。”
“嗯,但願吧。”李玥笑著。從朱雀大街走過,一路走到東市的盡頭,再往南面走去,便是曲江池的方向。
曲江池外還是有官兵看守,曲江坊與這裡相隔,除了特定的節日,這裡依舊是不開放的。
張陽拿出腰牌給這裡的官兵,那官兵確認身份之後,慌忙讓開路。等這對夫妻走入曲江池,三兩侍衛站在一起就在議論。
“都說陛下將曲江池交給了別人,卻是這麽年輕人的。”程處弼平日裡無所事事,家裡有個不正形的處默大哥,導致家中老貨對幾個弟弟格外嚴厲。
現在程處弼就在曲江池看守,聽兩個侍衛議論,他懶散道:“那是汝南公主與驪山縣侯,你們以為是什麽人?”侍衛好奇問道:“小將軍,這兩位拿著曲江池,三兩年來一次是為何?”程處弼冷哼道:“你們懂什麽,那是當初陛下賜給公主殿下與縣侯的,你管人家做甚?”侍衛憨憨一笑又道:“卑職好奇問問。”程處弼又道:“該注意言辭,就連家父也要給這兩位幾分薄面,更是某家大哥的生死之交。”
“小將軍說的是。”幾個侍衛連連點頭奉承。曲江池內很安靜,還有幾隻鳥雀在屋簷上停駐著。
路面的石縫中已長出了草,原本的水榭柱子出現了腐蝕的跡象。眼前的破敗絲毫沒有影響夫妻的好心情。
李玥走在前頭,她轉身後退著走,這樣倆人一邊走也可以面對面講話。
“父皇的太液池就要落成了,往後的曲江池會繼續荒廢的。”
“嗯,得空了,我將這裡修建一番。”
“父皇的銀錢還沒還我們家呢。”
“你父皇多半是還不清了。”聞言,李玥捂嘴輕笑著。池中的魚更肥了,張陽卷起自己的褲腿,再將衣裳的下擺系在腰帶上。
雙腳踩著台階雙手伸入水中,這裡的魚也不怕人,顯得傻乎乎的。抓起兩條大魚便在這裡烤著吃。
一個宮裡的太監腳步匆匆而來,他帶著一臉討好的笑容,拱手道:“稟縣侯,公主殿下,陛下讓宮裡準備了飯食,不知道是否去宮裡用飯。”李玥擺手道:“不用了,太過叨擾。”
“喏。”小太監快步離開了。張陽小心翼翼炙烤著兩條魚,火候要拿捏好,觀察著魚肉又發覺這裡的魚太肥了,吃起來味道不一定好。
魚還沒烤熟,就見到又有幾個太監抬著桌案而來,還有幾個宮女將食盒放在桌案上。
之後,便看到穿著一身黃色衣袍的李世民大步而來。張陽歎道:“知道我們吃宮裡的飯食,你父皇就親自來了。”
“嗯,說不定父皇早就準備好要來曲江池用飯,便讓人來問一番罷了。”夫妻倆相視一眼,想到了一起去。
這皇帝就想一起用飯,不過是找個由頭派個太監來過問。本就是個蠻橫的皇帝,還要裝著很勉強的樣子。
張陽氣餒一歎,
“果然躲不過,下次我們喬裝回來,以免被打擾。”李玥重重點頭,
“也好。”一盆盆菜肴放在桌上,李世民先是坐下來又道:“宮裡來了幾個從驪山學藝而來的廚子,做菜還算是不錯。”張陽和李玥坐在一旁,看著菜色。
李世民吃下一口排骨,又道:“現在宮裡也能吃到這些了。”太監又給陛下倒上一碗酒水。
見太監還要倒酒,張陽連忙道:“我近日戒酒。”李玥吃了一口白菜點頭道:“這是我們驪山種出來的白菜。”
“嗯,驪山的白菜種出來帶著甘甜。”李世民喝下一口酒水又道:“別人或許吃不出來,可吃過驪山的白菜之後,便能夠吃出差別。”驪山的土壤和肥料都是進行精心調配的,尤其是肥料上。
張陽將兩條烤好的魚拿上來,用筷子將魚頭夾斷,兩邊的魚肉剃下來。
李世民瞧了一眼,也夾了一塊魚肉細細品嘗,
“你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地好。”
“是呀,總不能忘了飯食的手藝。”
“太子都與你說了?”張陽點頭道:“說了精簡六部的事。”李世民擦了擦嘴,將手絹放下雙手放在桌案上,低聲道:“你覺得張大安任職禮部尚書很合適?”張陽點頭道:“許敬宗任職中書省侍郎,我覺得還不錯,李義府也該入中書省,做個舍人也好,至少讓他跟著許敬宗。”
“嗯,你接著說,朕聽著。”張陽又道:“禮部確實需要精簡,但許敬宗做不好這件事,張大象為人太過周正,考慮太多不夠果敢,張大素平日裡對禮部的事務不熟。”李世民沉吟片刻,犯難道:“說來禮部是你一手帶出來的,這些人也是你最熟悉,那裴行儉和狄知遜呢?”
“狄知遜善於治理,卻不善主持禮部事務,裴行儉……他人還在波斯,年紀尚輕資歷尚淺,還需要磨煉。”李世民不住地點頭道:“果然就剩張大安了。”與皇帝吃罷飯食,夫妻倆就離開曲江池,出了長安城耐心走著。
半月之後,吐蕃又送來了消息,吐蕃都護府建成了,吐蕃人接管了天竺多片土地,小讚普送來消息吐蕃幫助大唐接管天竺各地,等朝中官吏去了天竺之後再來處置。
王玄策帶著三萬吐蕃兵馬與天竺五千苦力前往波斯,並且與裴行儉的大軍會合。
這消息過了半個月才送到長安,至少是一個月前的事了。張陽對這種信息的滯後性很不耐煩,一時間又找不到辦法。
這天,陛下又召見了許敬宗。
“許敬宗,天竺的事到了如今朕還是要你繼續看著,此事依舊交給禮部去辦。”許敬宗躬身道:“臣明白。”李世民又道:“張陽是尚書左丞,已不是禮部的官吏,往後禮部的事情禮部自決。”許敬宗又是行禮,
“喏。”看許敬宗的態度,李世民滿意點頭,歎道:“朕知道你與張陽之間交情很好,精簡禮部也是他的意思。”許敬宗低著頭神色閃過訝異。
“張陽說現在的禮部人手太多,如果保持原樣將來容易尾大不掉,也擔心朝中六部官吏冗余,往後朝堂會積重難返,朕才會想著精簡三省六部。”
“如今禮部的人手是最多的,既然要精簡朝中各部,自然是要從禮部下手,朕知道禮部是你的心血,你心裡一定是不情願的。”殿外下著雨水,今年的雨季反常,明明是關中乾旱的時節卻多雨多陰天。
許敬宗又道:“陛下,臣沒有不情願,此刻有點解脫,心中有一塊石頭落地了。”李世民皺眉看著他,低聲道:“給許尚書賜茶。”王公公端上茶水。
許敬宗雙手捧起,拱手道:“謝陛下。”李世民又道:“有什麽需要朕安排的?”
“陛下,臣希望將袁公瑜留在禮部,禮部需要好人,但也需要唯利是從的人,如果一個官衙只有好人反倒會顯得弱勢。”李世民頷首,
“朕會安排的,你且去禮部等著旨意。”
“喏。”三天后,朝中的旨意下來了。趙國公府上,褚遂良低聲道:“陛下讓許敬宗升遷中書省侍郎,自張陽任職尚書左丞,中書省侍郎的位置讓許敬宗接替。”長孫衝喝著茶水默不作聲,目光看向自己的父親神色。
長孫無忌此刻一言不發。褚遂良又道:“同時,李義府任中書省舍人,兼領鴻臚寺少卿。”唐善識低聲道:“此事多半是張陽安排的,先前就聽說張陽來了一趟長安城與陛下在曲江池用宴。”褚遂良點頭道:“如此,倒也合理。”一個小廝匆忙走入府衙內,又道:“趙國公,旨意又去禮部了。”褚遂良會意拿過字條,細長的字條拉直看了眼,道:“張大象任職吏部侍郎,張大素任職秘書監少監掌典籍編撰,張大安任……”話語頓了頓,言語戛然而止,唐善識著急問:“張大安怎麽了?”褚遂良緩緩道:“張大安任……任職禮部尚書。”堂內安靜了好一會兒,張大安二十余歲的年紀就已經是禮部尚書了。
眾人一時間難以接受。這禮部尚書竟如此年輕,褚遂良又道:“就算是讓狄知遜擔任禮部尚書,也合適呀。”長孫無忌緩緩道:“不看資歷,按能力來說,張大安確實是最合適的。uukanshu”好好的一個禮部,被陛下三道旨意給拆分。
最早在禮部的幾人,除了張大安都離開了。張大安好像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他表現得異常平靜,從容地裁撤三百余人,就像是一根樹枝摘去了零零碎碎的葉子,隻留下最重要的幾片葉和幾根支脈。
三天后,禮部就剩下尚書一人,遠在波斯的禮部侍郎裴行儉,在河西走廊的狄知遜,兩位侍郎。
保留了許圉師和袁公瑜兩位文散郎,並且留了五個小吏,保留了外交院的建制。
至此禮部的拆分以一種很平靜的方式結束了。禮部就是禮部,恢復了原本的樣子,這是皇帝希望的,也是驪山縣侯安排的。
朝中各部的精簡也開始了,許多官吏被調任,被裁撤。將分散的權力集中,天可汗進一步集權。
並且將諸多官吏分派地方,多數被派往世家舊地,並加以控制地方。張陽坐在驪山下,聽著岑文本講述朝中近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