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縣的縣丞面帶愁色,“還是應該稟報一聲的,驪山近來的動作越來越大,對我們的要求越來越嚴格,這也有規矩那也有規矩的,我們這些縣丞還是要聽從京兆府的安排。”
“唉。”一聲歎息,渭南縣的縣丞道:“京兆府尹都是驪山弟子,你們的話能有多少改變。”
幾個縣丞也都是撫須不語,大家都是人到中年,靠著管著長安十二縣日子也過得去。
驪山的勢力越來越大了,以往的驪山只是一個小村子,現在的驪山門生眾多。
而且和驪山有關系的人,都在朝中身居高位。
回顧張陽當年的種種,許敬宗,張大安,李義府等人都是這般。
眾人心中也都有感觸,與驪山能夠合作生產確實是好。
可與驪山合作,也要遵守驪山的規矩。
現在驪山的生產規矩越來越多,越來越嚴格,諸多縣丞應付起來也是心力交瘁。
渭南縣縣丞又道:“縣中還有諸多事要安排,就先告辭了。”
各縣的縣丞也紛紛作揖告別,四散而去。
李玥聽著小武與小慧的稟報,沉聲道:“他們又怎會輕易答應。”
小武有些不悅,“他們就是唯利是圖。”
小慧笑道:“兩千畝地,可不是輕易能夠拿下的。”
李玥頷首道:“長安送來的消息,近來有崇德坊落榜的學子想要來驪山求學,如此一來會減少入仕的人數,已經有朝臣進諫了,擔心驪山與朝中搶人,多半要有旨意送來了。”
小武皺眉道:“真會這樣嗎?”
小慧吃著青澀的蘋果回道:“師父終於將整個果子種出來,就是不好吃。”
李玥笑道:“人需要生存,當初朝中不能滿足他們的生存需要,來驪山學藝的人就會越來越多,這是一種必然的趨勢,要尊重他們的選擇,這個技校的落地修建要加快了。”
小武與小慧重重點頭,各自去忙各自的事。
科舉落選的士子會選擇來驪山學藝,而且比起朝中科舉的門檻,驪山選人要求更低。
朝中每年科舉都會篩選出一批人,今年朝中傳來了風聲要提高進士及第的門檻。
篩選人才的機制也更嚴格了。
對朝中來說有正向的好處,可對科舉的人來說科舉更嚴格了,也更卷了。
被淘汰的人會更多,這些人至少還需要謀生的。
今年科舉在即,朝中提高進士及第的門檻的消息越傳越廣,又有一個消息送到了長安城,驪山要開設技術院校,能夠容納數千人的院校。
佔地兩千畝,建設高樓。
這個消息很快就在朝野中越傳越快。
李世民聽到了這個消息倒吸一口涼氣,怒道:“混帳小子,他怎麽不直說要與朕搶人。”
李君羨回道:“陛下,至今各縣沒有人願意將土地交給驪山。”
李世民重新坐下來,“他有這個野心!”
“陛下,末將願奔走各地,讓各縣都不拿出土地來給驪山建設。”
李世民頷首點頭,默許了。
李君羨神色一振,便快步跑開,恨不得現在就飛到各縣,喝令他們不得將各縣的土地給驪山使用,賣給驪山也不行。
不多時,閻立德快步而來,“陛下,這螺絲螺母對工匠匠作有大用,若工部能夠掌握鑄造秘方,便能夠不受驪山限制。”
皇帝心心念念的就是脫離驪山的控制。
尤其是火炮,朝中要用到火炮還需要看驪山的臉色。
要是朝中可以掌握秘方,要多少有多少。
李世民沉聲道:“工部能造出來嗎?”
閻立德又沉默了,本來明白了螺絲的用途高高興興來稟報陛下,此刻頓時苦了臉。
他甚至撓了撓頭,這東西驪山是怎麽造出來的。
澆鑄的?不像。
切割出來的?尋常的刀能夠切割嗎?
怎麽會這麽勻稱?
有一堆的問題想要問個明白。
如果驪山足夠忠心,應該將鑄造秘方都交給朝中。
可是……
閻立德行禮道:“臣可以去問兄長。”
李世民頷首道:“既然你說這是好東西,那麽此物該要多少?”
“陛下,此物用處對尋常事物不大,但用於鑄造,如鍋爐,火炮,還有工坊,皆有大用。”
閻立德又道:“臣盤算過,如果是朝中需要,至少要三千枚。”
李世民點頭道:“工部起草文書交給驪山。”
“喏。”
閻立德腳步匆匆的來到了工部官衙,寫了文書讓人遞交給驪山。
只是文書早晨送去,下午的時候便送信回來了。
長安城內,紀王李慎還在看著有關驪山的書卷,看得入神。
狄仁傑與李治正說著話。
“工部早朝送去了文書,驪山下午就給了回復。”
狄仁傑好奇道:“驪山答應了?”
李治回道:“當然是拒絕了。”
“拒絕?”狄仁傑詫異道:“驪山這是多大的威風,朝中的要求都敢拒絕。”
李治笑道:“姐夫抗旨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都是尋常事。”
“而且。”李治拿著手中的書信又道:“不僅僅如此,驪山還拒絕了交出鑄造秘方,閻立本說工部沒有驪山的底蘊,造不出螺絲此物,也勸告朝中不要花心思造此物,只會徒耗人力物力。”
驪山建設至今不過八年時光,八年時間驪山就有底蘊了。
狄仁傑越發對這位縣侯有了崇敬之意。
李治看了眼一旁的李慎。
天氣炎熱,他正看著書,額頭已有汗水滴落,還渾然不知,看得是真夠癡迷的。
李治歎息道:“看來父皇又要上火了,也不知道宮裡祛火的藥材夠不夠。”
狄仁傑感慨道:“晉王殿下,你就不能讓紀王留在崇德殿嗎?”
李治搖頭道:“他要跟著,我有什麽辦法,總不能趕走他。”
看著遠處即將下山的夕陽,狄仁傑又望向平康坊的方向,覺得有些掃興,“看來又去不成了。”
“去不成就去不成,那吵吵鬧鬧的平康坊有什麽好去的。”
狄仁傑雙手懷抱胸前,胖臉上多了幾分思量,“並不是在下想去平康坊,而是擔心柬之一個人去平康坊。”
今年的科舉要開始,狄仁傑還沒到能夠參與科舉的年紀。
張柬之倒是夠年歲了。
李治拿過李慎手中的書又道:“回去用飯了。”
李慎欣喜道:“好呀,吃飯。”
李治又看了眼這個弟弟,“你看書也不要太癡迷了。”
“驪山學識太吸引人了。”
手中的這卷書辯證法的一篇,李慎小小年紀又能看懂多少。
李治回到崇德殿,正與這個弟弟吃著飯食,這段時間他也住在了崇德殿。
這還是父皇允許的,往後身邊要時刻多一個弟弟了。
公孫小娘子跑來,“殿下,張柬之出事了。”
李治看了眼屋外的夜色,這個時辰的平康坊最熱鬧,張柬之若無處可去,肯定是在那兒。
公孫小娘又道:“科舉在即,張柬之還在平康坊醉酒摟著一個胡姬,後來被他爹張玄弼拎了出來,痛打一頓。”
李慎吃得正香,對這些話全然沒有興致,他的目光還看著那卷辯證法,嘴像松鼠嚼堅果那樣,動個不停,眼睛卻沒離開過書。
李治放下了碗筷,皺眉道:“他爹不是在襄陽嗎?”
公孫小娘又道:“本來是在襄陽的,聽說科舉在即便來了長安城,而且房相還親自去拜會了這位大儒,只是他的兒子不爭氣,還混跡在平康坊。”
李治感慨道:“柬之真有我輩風范呀。”
聞言,她皺眉道:“殿下,萬不要這麽說,殿下才不是張柬之那種人。”
“聽說這張玄弼對自己的兒子抱有厚望,要用舉族之力送自己的兒子入仕,可是如今科舉嚴苛,張玄弼以大儒的名義見了許多人,都是朝中的重臣。”
李治又道:“以柬之才學,此番科舉必然能進士及第。”
半月後,長安城的科舉開始了,今年參加科舉的都是十五歲以上的年輕人。
朱雀門前,放著一張張的桌案,足足有五千多人參加此次科舉。
人數如此之多,能夠入仕的或許只有百余人。
自天可汗立下科舉以來,世家倒了,隴右門閥也不在了。
這麽多的年輕士子說不定只有百余人能夠入仕。
為了這個百余個名額,有寒窗苦讀,也有在朝中到處找關系的。
今天的長安城朱雀門外圍著不少的官兵,就連叫賣的小販也不敢大聲招呼。
李治站在朱雀門的城頭上,看著這壯觀的一幕。
李慎問道:“皇兄,弟弟也能參與科舉嗎?”
李治搖頭道:“你不用,等你成人之後你可以去封地。”
“弟弟不想去封地。”
李治錯愕道:“那你還想一直留在長安城?”
“弟弟想要去驪山,拜驪山縣侯為師。”
“姐夫已不收弟子了。”
“為何?”
李治望向長安城的東面,緩緩道:“驪山學識從不避諱外人,人人都可以學習,人人都可以辯論,所以你盡管去學,但有書卷,皇兄都會給你。”
“如果你學成了也可以自詡是驪山弟子,但姐夫不會親自傳授你,你可以從書卷中,從種種論證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學識。”
李治頷首道:“現在的姐夫志在建設關中,如果你想要學更多,將來你可以與父皇說,將你的封地放在遼東或者東海邊上。”
“為何?”
“因為那裡很重要,再過十年或者二十年,驪山一定會對這兩個地方的大肆建設。”
“嗯,皇兄教會弟弟謹記。”
李治欣慰笑道:“所以你也不要想著拜姐夫為師,驪山學識是面向世人的,是面向所有人的,你好好學便是了。”
“喏。”
一場科舉結束了,李治的目光看去,見張柬之還在與三兩個共同考試的學子有說有笑的,看來很有信心。
科舉進行了三天,這三天每天兩場考試。
房玄齡親自帶人參與閱卷,甚至閱卷夫子也被軟禁皇城內,不得與外人說話。
又過了半月,朝中終於揭榜了。
這是一個重要的日子,狄仁傑與李治陪著張柬之看著入仕名單。
一個個名字列在一張黃紙上。
李治看了一遍又一遍,“仁傑,你找到了嗎?”
狄仁傑掃視著名字,“沒找到,晉王殿下呢?”
“沒有。”
“再仔細看一遍。”
倆人看了一遍又一遍,李治更是將驪山的放大鏡拿了出來,盯著名字一個個看。
到最後,倆人確認了一個事實,張柬之沒有及第,落榜了。
回過頭看去,李治見到他正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張柬之蹲在牆角,委屈地吸著鼻子,“百余人,竟沒有在下的位置。”
狄仁傑安慰道:“不妨事,uukanshu 明年還能再考。”
張柬之捂著臉眼淚與鼻涕混作了一團,“還有何顏面去見襄陽父老。”
李治淡淡道:“落選的人這麽多,又何止柬之兄一個,今年人數太多,朝中挑選也是極為嚴苛,以後說不定可以寬松些。”
張柬之抱著狄仁傑哭得更傷心了。
“莫哭了,是不是個男兒?”
張柬之哽咽道:“家父會打死在下的,為了這一次科舉,家父舉了全族之力,甚至來了諸多遺老。”
他抹了抹眼淚,“今日在下要去平康坊,不醉不休!”
李治很想踹他一腳,又將腳收了回來,“你若再去抱胡姬,多半會被張玄弼打死的。”
李慎好奇道:“皇兄平康坊是什麽地方?”
“你不許去。”李治抓著他的手正色道:“平康坊是一個消磨人的地方,你的精氣神都會被磨去,看看柬之兄的下場,你想要和他一樣嗎?”
李慎不住搖頭,“不想。”
“嗯,與皇兄一起看書去,不要和這種人為伍。”
聞言,張柬之哭得更傷心了。
狄仁傑想要掙脫他的懷抱,發現這個人的雙手不肯松開,這一次他覺得自己成了張柬之懷中的那個“胡姬”
今夜,不出意外的張柬之挨了一頓毒打。
不過毒打之後的第二天,他又神清氣爽的開始讀書了,坐在崇德坊內。
李治懷疑這個家夥是不是有個怪癖好,怎麽還越打越精神了。
狄仁傑小聲道:“晉王殿下,其實在下很早就想與柬之割袍斷義了,不如就今日,與他……”
(本章完)
最新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