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數日奔騰不斷,休息時間倒是有,可屁股遭罪的。
也就是幾人有點經驗,馬鞍上多加了幾層軟墊,不然現在就跟那幾個騎術蹩腳的海盜似的,得帶著一屁股血來見王承恩的了。
如今再去快活?
不好意思。
人已經半散架了,屁股還疼,加之這接近一個多月的行程一直緊繃的神經,幾人是真折騰不動了。
得休息一天再談其他。
而王承恩的態度......他們也看的明白。
之前還好說,京師大亂,一個和之前的皇帝陛下長的有點像的彪形大漢竄出來說他就是崇禎陛下。
而這個陛下一開始並不想讓他們跟隨。
所以他們這後十四人自然就南下了。
可被王承恩半強迫式的送去朝鮮,再次見到這位嶄新的崇禎陛下以及他的所作所為之後,後十四人自然得好好的思量一番。
最後得出的結果也很簡單。
這位變化之後的陛下和之前的崇禎陛下脫不了乾系,而變化後的陛下,絕不止有強悍肉身那麽簡單!其智其能絕非凡類!
根據其外形作為與日常談吐表現,可以排除是大明朝祖上某一位先皇附體這個可能。
那麽剩下的只有一個解釋說得通了。
疑似神仙!
不然沒別的可以解釋了。
但這事兒又不好斷定。
給他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直接去問朱由檢,陛下啊陛下,您到底是哪路神仙附了體啊?
雖然這樣朱由檢可能會一臉怪異的順勢忽悠他們,把天神下凡給坐實了。
但林旺等人也理解王承恩之前話裡話外的意思。
現在他們這些知曉崇禎陛下的變化,並且聽命於陛下,協助陛下建立功業的人,說的誇張一點,怕不就是那些仙神小說傳聞中的配角人物。
身處這等曠世奇聞之中,大夥兒不好明說跟著崇禎陛下或許能雞犬升天。
但心底多少也兜著那意思。
且跟著陛下越久,那種要雞犬升天的感覺就越日漸強盛。
但是吧。
看破不說破。
玄乎乎的才對味兒。
用大白話說破了反倒感覺心裡沒底。
迷信這一塊兒,大明玩的可比遼東老林子裡的野人女真來的花哨。
王承恩這個老人更是逃不開這個。
見三名錦衣衛離開,關上門當即先朝著桌子上的三封厚實的蠟封密件磕上幾個頭,隨後跪行過去虔誠的將其捧起再低呼一聲。
“內臣接旨。”
這才起身用手細細扣開蠟封,取出其中信件,並順勢也打開了一封複件做對比,以防原件出現損壞。
蠟封油紙大信封裡是許多小信封,上頭都標注了諸如“簡易土製機床”“地方兵工廠”“彈藥增產”“水碓鍛錘與鑽孔機床”之類的字眼。
看到這些字眼,王承恩不由得猛回頭看向了三名錦衣衛離開的方向。
雖說能被陛下委以重任,必然是入了陛下眼中的人物,可如今儼然有些主人不在家的老看門犬模樣的王承恩還是有些顧忌。
總之先看了再說。
打開一封信瞥了兩眼後,王承恩心頭頓時稍稍舒展了些。
裡頭的信件大多數都是圖紙,且觀看複件就能發現,就算是錦衣衛下心思複刻的,一些細節筆觸依舊會出現偏差。
照著朱由檢圖紙辦過事的王承恩知道,陛下給的圖紙啊,上頭的每一筆都是至關重要的,哪條線粗哪條線細都有門道在裡頭!
但細看一番過後,王承恩就對手頭這寫著“應急過渡用機床動力,驢與牲畜”的一頁苦笑起來。
(真事兒,70年代扶持五小工業時的產物,偏遠農村地區小工業作坊起步絕妙招數,農業朋克,靠譜,唯一的缺點就是驢動力不大,還要休息。)
這就和之前陛下給的東西一樣。
燙手啊。
讓他一個老頭子如何能守好?
疑神疑鬼的都要弄出病來了。
一開始做還好,出來的一點兒成果藏著掖著的,只要管好一些個匠戶就行。
現在不行了,船廠還好,但火器兵工廠越是密不透風招來的覬覦目光就越多。
連南京皇城裡的隆武皇帝這個月也提起他這莊子兩次,說是封閉過甚,猜測許是太過孤僻所致。
而言語中的些許好奇,對王承恩來說就是危險的信號。
因為南下之前朱由檢就說了。
保密工作是第一位。
核心資料必須緊緊的握在手中。
所以不得不守......
苦笑之後,王承恩想著先把這些信件外面的標注都看一遍,隨後將點出來的一封封列好,繼續看下去。
可當他看到“海權爭先籌備初期”這一封時卻停了下來。
不知怎麽的,也許是王承恩感覺他和朱由檢隔著千裡,只有海路做聯絡,於是一種‘這封信才是重中之重’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感覺驅使他們一指頭挑開的信封,取出其中信件細細閱讀起來。
“此籌備方案需建立在‘水碓鍛錘與鑽孔機床——鏜床’與‘基礎卡龍炮’產出樣品並試射成功, 且大明陸權穩固的情況下實行......”
開始看著,王承恩為了鞏固記憶還心中默念,可念著念著直接就被震驚到思想都凝滯了片刻。
等到醒悟過來,他顫抖著一邊讀,一邊忍不住想到了寶船司那密室內的巨大船模。
沒錯。
接手寶船司之後的第二個月,在王承恩監視寶船廠匠戶大修寶船司的時候,他們在寶船司衙門滿目瘡痍的地磚下頭,翻出了一個人頭大的盒子。
隨著下西洋這類大型活動停止,以及後續海禁對大明航海業的猛烈打擊。
曾經輝煌的寶船也慢慢消弭在龍江船廠。
根據王承恩找來的船廠廠志記載,那些大小不一的寶船有的維護費過高,年久失修爛了,有的直接拆了另做他用,彌補船廠虧損。
而寶船雖用不著了,可其圖紙卻依舊是機密中的機密。
可百十年保密下來,船匠沒了,圖紙也漸漸被大明遺忘,給保密沒了。
好在終究是有人將寶船如同自己生命一般來珍視的。
一位在永樂年間主管龍江寶船廠的工部郎中,在自己晚年時仿佛就預料到了寶船遭受冷落的下場,所以收攬了所有大小規格的寶船圖紙,將其悄悄埋在了寶船廠的正堂衙門正中央。
而如今。
王承恩又發現眼前這“海權爭先籌備初期”裡頭描述的火炮特意標注了,是格外適合用做海戰的利器!
頓時整個人都一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