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濟根對此並不滿意。
在夾擊八旗軍之前,他是興衝衝的直接奔著豪格駐扎的地方殺了過去的,畢竟從俘虜口中得到了消息。
本以為這次能作為純純的主力拿下一個愛新覺羅氏的皇帝,為自己將來晉升王爵打下堅實的基礎,沒想到豪格跑了。
只找到一片狼藉的駐地和附近跑過來撿垃圾的蒙古部族。
隨便開口朝著那部落勒索點什麽解解氣之後,厄濟根率部與朱慈炯所領的主力夾擊張家口以北的八旗兵,殺的其一側潰敗,陣斬千余人,隨後又俘獲三千余人。
本來順勢一直追擊,能讓這夥八旗兵疲於奔命,或能有更多斬獲的。
但方以智提出了任其逃離,順勢追索豪格的法子。
厄濟根這才重新在茫茫草原上鎖定了豪格所部。
“速速追擊,黑藍黑紅軍中騎兵已由我調遣,這次我幫著你截斷八旗兵與豪格所部匯合,你務必追上將其截殺。”
郝涯神色嚴峻。
草原上城池未穩定,豪格所部奔著蘇尼特城就去了,不管造成什麽破壞,都可能會影響黑旗對喀爾喀蒙古和廣袤草原的控制。
“能單獨抓一個愛新覺羅氏的偽帝哩!我怎麽會放過這機會!就是我死了都得給他們抓住!”
厄濟根所部迅速北上了。
而黑旗主力已咬死了由兩紅旗,鑲白旗組成的八旗主力。
遊騎兵襲擾,然後是郝涯帶隊圍堵封鎖,八旗軍很快逃遁不動了,不得不在察哈爾部族遊牧地當中停了下來,選擇原地布防負隅頑抗。
但黑旗軍並不給他們完善防務挖掘戰壕的機會,炮火來的十分迅猛。
搭載在牲畜背上的小炮先轟上,隨後飛雷炮就運了過來,炸的八旗不得不倉皇退避,整個大軍陣型被炸的散亂無比,不斷有八旗兵因為炮灰而倉皇躲避遠離大部分,然後遭到黑旗軍襲擊。
無力迎戰一番後,要麽丟下兩三具屍體接著逃,要麽當場跪地投降。
也因此,很快八旗軍中就有了別樣反應。
一夥漢軍八旗作勢如無頭蒼蠅般亂竄出來,自然被黑旗軍逮住,然後他們手中一封書信就到了朱慈炯這裡。
“老師,孔有德欲降。”
“殿下已有良策,何不道來。”
朱慈炯把信件呈與方以智後,面上卻早已有了些謀算的意思,聞言也徑直道:“大軍將八旗盡掃只不過還需些時間,不該收孔有德此奸賊,但若能利用他破敵卻也有不少好處,所以......我覺得,或可使他死於亂軍之中。”
方以智聞言鼓掌:“殿下何不速速擬信,讓孔此人多多聚攏兵卒,於八旗陣中舉旗反戈,如此方顯其心。”
“好!”
所以濟爾哈朗將耿仲明拿下綁在旗杆上的操作還是有些道理的。
大同戰場。
濟爾哈朗所部率軍突圍,只在原地陣中留了個耿仲明。
等他大軍一走,終是鑽出幾名耿仲明的親隨將他從旗杆上解了下來,可剛接下來,耿仲明就忍不住掩面痛呼:“苦也!”
事態急轉直下,他被綁在旗杆上這幾天心理活動就倆字兒。
後悔。
不只是後悔腦子一抽就跟著八旗起兵,也後悔前半生的諸多決策。
而現在,
他已然身處絕境。 “主子,黑旗見大軍活動已然壓上來了!”
下面人催促耿仲明做決定,一臉殷切就差說出投黑二字了。
可耿仲明卻是滿臉絕望的擺擺手後,要了其中一人的佩刀。
沒機會了。
投黑要早點的。
但他被這麽一綁,等黑旗大軍圍過來就一點機會沒有了,沒有尺寸之功還想在這時候反正根本不可能,濟爾哈朗此舉就隻給他留了一條路,那就是死。
“有紙嗎?沒有?那算了。”
說罷,耿仲明解下自己的衣服,用刀割破手指,在上頭揮灑。
‘罪臣耿仲明敬啟,罪臣受攝政王命駐陝甘......’
一封無甚文采,滿篇皆是求饒的血書在黑旗大軍趕來之前被他寫成了。
寫成當時,已經有黑旗的前鋒接收陽原縣了,也很快發現了光溜溜旗杆下面的耿仲明一行人。
然後,耿仲明邊上的幾名親衛就急了。
“主子!求死尚晚!何不先等待!公子處或有轉機!”
耿仲明聞言擺擺手。
親衛意思他懂,他雖不能以功降黑旗,但他兒子或許可以。看書溂
但他更懂自己的幾個兒子。
根本沒可能。
“你們自去黑旗吧,都是有本事的,黑旗內就算做奴才也不過幾年,戰陣上出點力就又能活得像個人了,比在本王麾下要好。”
勸手下一番後。
耿仲明將專門寫出來為自己半在豪格軍中,半在尚可喜庇護下的家中老小求情的血書綁在旗杆上,隨後將刀刃對準了自己。
邊上有親衛作勢欲攔。
可他同伴卻是扯了他衣角。
幾人跪地哭著不言語, 耿仲明見狀淒厲一歎,抽刀自刎。
身子噴著血在地上痛苦的抽抽了一陣之後,幾個親衛面面相覷低語一陣後,將其架起朝著已經衝過來的黑旗縱聲大呼。
“此大清懷順王也!因罪自刎於此!”
來的牛錄聞言大喜。
轉眼就下令斬殺這幾名親衛,隨後親自持刀斬下耿仲明首級。
既是陣斬八旗偽王懷順王,那麽自然就不可能存在什麽血書,一把火給燒的一乾二淨。
隨後,唐翰輔領兵追擊突圍的濟爾哈朗所部。
一路追擊至五台山,兩軍沿途交戰數次,使得八旗兵潰逃之勢越發明顯,前方濟爾哈朗親自衝鋒陷陣更是小臂中彈,若不是穿著遼東黑旗產的鐵環臂,怕是就不怎麽能跑得動了。
而到了五台山後,八旗窩在山林中暫時不敢出去了,再跑就真跑散了。
濟爾哈朗坐在帳篷中感受著手臂的痛苦與無力,彈丸並未洞穿鐵臂,就是打了個凹陷,衝擊到了小臂骨骼。
這就讓他的左臂一動彈就有些痛楚。
讓他十分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老邁無力,再不是當年那名勇將了。
遍觀左右,諸多八旗將領環繞周圍,一個個都是滿身汗跡剛從奔命的狀態下緩過來。
麾下士卒更是狼狽,這些濟爾哈朗都知道。
若能緩口氣還好。
但黑旗顯然不會給他們松緩的機會。
已經跑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