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不是說話的時候。”花二顯得疲弱的說道。
“他是不是已經走了?”徐行舟抓住譚世夫的肩膀,正好抓住他的傷口。
傷口的痛卻衝淡譚世夫臉上的愧疚,他對人說道:“走吧,不走都得死在這裡。”
“往那裡走?”徐行舟問大夥吼道:“原路折返是不可能的了,上面的巷子已經擠滿了日軍。既然你們都作好死的準備了,還不乾脆跟敵人拚了。”
“那你們不要來救人呀,讓我們都死在這裡好了。”徐三晚衝他姐吼道。
“廖阿猛是多好的一個同志,你們。。。。”徐行舟言語硬咽。
這下,除了與巷子裡攻擊的日軍相互戰鬥的槍聲,巷子的上下都是嘈雜的聲音,鬼子在上面的巷子開始往這邊隔著兩路緊挨的房子扔手榴彈,可是臂力不夠,手榴彈在屋頂炸響。
眾人處在狙擊的陣營後方不過一下子,後方的巷子那頭眾多的日軍湧了過來。
麻生看著那頭奔過來的日軍,黑暗中身影重疊,他突然叫道:“我知道了,潘家園醃醬坊,他們家的地下有醃窖與上面自家的鋪面房是相通的,也就是說我們可從地下經過上面的巷子,他們家房子連著三條巷子,從高處出去就能到鎮邊上,突過最後一排房子就能出去。”
“這下潘家園的門面鬼子正在扎堆呢。”花二望著遠處過來的日軍。
“衝過去,把他們壓退!”譚世夫一聲呼喚,大有將領風范。
“潘家園這回應該沒人了吧?”徐行舟下意識的問道。
“顧不了這麽多了,鬼子來的時候,多少無辜成了侵略的戰果。”伍峰說了句。
“富戶早跑沒影了,衝呀!”徐三晚舉槍跨步而出。
“你小子嫌命長呐。”徐行舟出於大姐的心疼對她弟叫道,自己也衝了出去。
兩邊屋頂上的狙擊手也跟著往同一方向打擊從巷子那頭瓟上屋頂上出現的敵人。
一陣拚死的衝突之後,眾人壓退了巷子那頭的日軍,佔據了潘家園醬坊的門面,漸次進入該戶人家的屋裡,從屋後的天井進入地窖。
屋頂上的方華和另兩個槍手也從隔壁的屋頂跳落下天井來。
隨後合圍過來的日軍往屋裡扔炸彈,把房子炸了個稀爛才進去搜人。
一行人從地下通道越過日軍的包圍圈,乘著黑夜出到鎮子外的林帶,這時與軍營守軍和增援的兵力交火的百來人也被凶猛的火力逼退進了林子裡,與突圍出來的人碰到了一塊。
追撲出來的日軍越過鎮子外圍的鐵絲網,往前方的林帶鋪開,繼續展開追殺。
山頂頭這一帶松樹林裡到處都是墳頭,過了林帶就是下行的山勢,對於撤退的人很是不利。
望著從軍營裡追出來和鎮子裡各處破開圍網撒在鎮子與樹林間的百來米空地上奔來的大遍日軍,簡單包扎一下傷口的譚世夫對身邊的人說道:“咱們隻管逃的話,敵人在後面追,遲早得把我們殺光,這下是最有利的時機,趁著敵人沒進入樹林之前,狠狠還擊他們,要打掉其氣焰。”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有田兄弟你說行麽?”徐行舟看著鄭連長道。
“那就跟鬼子狠狠乾上一仗,趁著彈藥還有余,要不過了山頭,我們往下走,就沒有優勢了,鬼子非得把我們趕盡殺絕。
” “兄弟們,佔著墳包葬坑架槍跟鬼子拚了。”馬老六扯嗓子對周圍的士兵們喊道:“就算前面有數倍於我們的敵人,也要把他們頂在林子外,如果腳下的亡魂有靈,會助我英勇殺敵。”
近二百人迅速分布在樹林裡間隔有序的墳墓子後面,趴著墳頭架起各種槍支對準奔來的敵人。
追在前頭的日軍小隊長還以為這一小撮敵人隻管擇路而逃,這下邊衝邊揮著劍叫隊伍追進林子裡去,可未到得邊上便遭到林子裡射出的無數子彈還擊,士兵紛紛倒在荒坡地上。
後面跟上來的鬼子士兵見前面的人倒得太多了,隻得就地臥倒架槍往林子裡還擊,軍曹叫囂著逼著手下往前衝,給樹林裡射出的子彈打倒。
日軍很快從後方架起擲彈筒向樹林裡發射榴彈,卻因為有樹林和墳頭的阻擋,榴彈炸得樹倒枝燃,墳土飛揚,對借助墳包作掩護的人殺傷力倒不大。
日軍借助擲彈筒的轟炸,又發起衝鋒,卻又被樹林裡射出的子彈壓退,荒地上倒下很多鬼子的屍體,這使得指揮衝鋒的佐官一時不敢呼喝往林子裡衝。
趁著日軍調整兵力和對策的間隙,徐行舟發現趴在一墳包上的花二顯得心力不支,許是傷勢過重,讓他愈發挺不住。
“老二,你傷得很嚴重,得趕緊離開這。”徐行舟接近花二身邊對他說,跟著對近處趴著麻生說:“麻生兄弟,背著你家老大先行離開,趕緊走。”
“我不走,這下殺鬼子多痛快,乾麽要走。”花二氣道。
“你這樣拖下去命就沒了,我已經失去一個手臂,你還想讓我再失去一個嗎!”徐行舟說道。
麻生這下不等花二作答,過來一把背起他,道:“只要不死,有的是機會打鬼子。”
花二已無力掙扎,他身上中了兩槍,奮力撐到此刻,隻得哀怒道:“死在這裡多好,可就地埋了。”
跟著徐行舟到得譚世夫身邊說:“譚師傅你跟著他們一起先走,咱得分批撤離。”
“不行,兵力退減,敵人很快會攻陷我們的防線。”怪譚一口回絕。
“我們設防線是為什麽,不就是為了撤退麽,只要有人拖住日軍的追擊,我們就有時間離開。”
“那你先走吧,帶上傷員先走,我認為你最應該先行撤離。”譚世夫看著徐行舟說道。
“你不就是傷員麽,剛才鄭連長已經答應了我,這裡由我來指揮。”
“你們兩個都走!”一旁的馬老六衝他倆道:“敵人有我們來頂住就夠了,帶上你的人先走。”後一句話是對那女人說的。
“阿六,我們已經多少年沒一起打過仗了。”怪譚感觸的問馬老六道。
“哥,你已經多少年不是軍人了。”馬老六看著他昔日的官長。“軍人的使命就是上戰場的,既然鬼子要殲滅我們,那作為軍人就應該奮起還擊。”
“可是這場戰鬥是由我挑起的。”怪譚為自己的立場辯護。
“走吧,爭取時間!”馬老六鄭重說道:“快去找你的女人,與她避戰火而去,我馬老六很慶幸在這裡還能遇上昔日的恩師兄長,隻恨這戰火燒在眉捷,不能與哥你長聚些時日。”
怪譚感動得抱住了他昔日的手足。
爭執之後,怪譚和徐行舟隻得帶著一部分人離開,這當中包括徐三晚和一些受了傷的戰士。
比叢林裡的百來人要多上數倍的日軍分三路向樹林裡包抄,加上後方的擲彈筒和小口徑山炮輪番轟炸。
小口徑山炮幾乎蕩平了百來國軍佔據的那一帶樹木和墳山頭,天空的照明彈讓敵我雙方無以遁形,雙方的槍火和炸彈也映亮了整遍林地裡的人影。
從正面和左右兩方圍攻過來的日軍也佔據了周邊的墳山頭不停向百來人的陣地合圍,很多人被連同土堆頭一起炸飛起來,走動的鬼子也不斷被重機槍掃倒。
撤離的人下到半山腰,回身仰頭望著炮火燒起的山林,無不心情沉重,沉默不言。
又是一場敵我兵力和火力懸殊的戰鬥,除了炮彈轟炸, 日軍還人多勢眾,樹林裡的人堅持不了多久便現出了消弱和頹勢。
打到剩一半人的時候,馬老六對鄭有田說過,讓他帶著一些人撤離。
鄭有田反問馬老六,走?走去那裡?眼前正好是歸宿。
打到剩三份一人的時候,馬老六對鄭有田說過,你小子找個坑趴下去,我推幾把土把你掩起來。
鄭連長扔出僅剩的手榴彈,對馬老六說,你先等一下。
打到只剩下幾個人還活著的時候,鄭連長已經犧牲,屍體就躺在一個大坑中,旁邊躺著還喘著氣的胖墩和馬老六。
馬老六仰頭看著頭上方原先一個大土堆給炮彈掀掉了一半,還炸出一個坑來,他對金寶說道:“你小子上去堆幾把土,把我和鄭連長埋了。”
滿身血汙還顯得臉色油膩的金寶問道:“那我呢?”
“你等著給鬼子擦刺刀吧,身上膘多不痛。”
這時周圍只剩下零散的槍聲,鬼子在各處搜尋還活著的人往身上補刺刀。
“那連長你躺好囉。”胖墩憨厚應道,跟著撐起他圓溜的身子,還用力抖了下身上的泥土,那知這一抖,腳下竟塌空而下。
金寶感覺自身一下落入一個空洞之中,隨著邊上沉落的沙土,他一下沒了半個身子,驚慌之下,隻得雙手抄住馬老六的雙腳,叫道:“連長拉住我。”
身上多處彈片擦傷的馬老六本已疲弱不堪,隻得躺著讓金寶拉進了塌現的洞口中,兩人一起落進一個墓穴裡,身後跟著沉落大量的泥沙土帶著鄭連長的身體慢慢將洞口掩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