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存仁深深看了張異一眼,他確信剛才自己並沒聽錯。
雖然也一把年紀,但他的耳目聰明,並不如表面看來那麽不堪。
這道士對自己有意見嗎?看著不像,不過許存仁也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此時,已經走到國子學門口,他對張異說:
“你今日不懂規矩,我破例讓你進去,可從明日開始再遲到,我可要告宮裡去。”
張異趕緊點頭,他桀驁雖然桀驁,可也不敢因為這種小事去招惹朱元璋。
許存仁很滿意他的態度,又說:
“這國子學學的是聖人法,你雖然是道士,進了這裡也要跟大家一樣,不可異於常人,所以明天伱上學就穿俗裝過來,國子學外你想當道士隨你,但在國子學內不行!
實在不行,你道服之外套一套俗服,出了國子學再脫去!”
張異巴不得他這麽說,倒也合張異的心意,
雖然老朱給正一道開了個口子,但禁絕僧道之後,街道上的道士還是少,他走到哪裡都會被人注視。
張異穿著道服想要去辦一些事,反而不方便!
“知道了!”
他躬身多謝老人指點。
“你所在的學堂,進門右轉第三間!”
許存仁說完,徑自離開。
張異望著許存仁的背影,若有所思,旋即,他反應過來,趕緊往學堂內跑去。
“你就是龍虎山張異?”
張異按照那位老者的指點,來到了屬於他的學堂,
當他自報名號之時,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他身上。
學堂的先生,是一位消瘦的老者,他板著臉上下打量張異,沒有半點好感:
“你說說,為什麽遲到?”
“貧道不熟應天府的路,所以迷路了……”
張異老實回答,先生卻板起臉:
“若你有心向學,自不會迷路,你看看你的同學……言伯,你起來說說,你前天才來應天府,怎麽不會迷路?”
學堂中一位少年起來,不卑不吭:
“學生昨天已經提前走過來尋過路,為了怕出意外,今天早早我就來了……”
“好,這才是一個有心求學的人應該有的態度,不愧是孔家的子弟!”
先生對孔訥的喜愛毫不掩飾。
張異則是好奇打量眼前的少年,說他是少年可能有點過了,這家夥最多也就大自己兩三歲,也算是孩子吧?
“這就是孔家那個倒霉蛋?”
張異自然知道孔訥,未來的衍聖公。
在原來的歷史軌跡中,他本來不必來應天府,鬼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朱元璋連他也一起摟過來了。
張異雖然討厭孔克堅,對孔訥談不上惡感。
在整個學堂之中,大部分的學生都比他們二人大了許多,甚至有的學生看著都有三十歲了。
兩人年齡相近,處在這陌生的環境裡,張異天然對孔訥有些好感。
“弟子知錯了,求先生念在弟子第一次犯錯,饒了我吧!
您一看就是個通情達理的老師,我見您跟見了父親一樣親切……”
張異見風轉舵的本事還是有的,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在國子學裡他又不能跑,自然該認慫認慫。
那先生板著臉道:
“別把本人和道人相提並論,
算了,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張異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先生開始教學:
“我們繼續念論語……”
一時間,學堂裡再次傳來朗朗讀書聲。
別人念得如癡如醉,張異哪懂什麽論語,只能裝模作樣。
好不容易跟著大家夥念完,老先生很滿意,道:
“那我們伏羲一下昨天的內容,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誰能解釋?”
其他人躍躍欲試的時候,張異卻拚命縮著腦袋,只可惜他穿著道袍,是學堂中最靚的仔。
那先生一眼看中他,叫到:
“張異,你給我起來說說?”
張異在眾目睽睽中站起來,有些羞惱。這老家夥好像有些針對他呀?
雖然張異不知道為什麽,可是對方明明說是複習昨天的內容,卻將他挑出來,他昨天還在道觀陷阱呢,鬼知道那是什麽?
或者說,張異知道,卻不願意在這方面多費功夫。
他回答:“先生,沒學過!”
“剛才我讓你們念書, uukanshu 不是已經教了?你不會,也可以試著說說!難道你在龍虎山,你父親沒給你找先生……?
孔訥,你會不會?”
先生不理張異,卻是詢問孔訥,孔訥無聲點頭,站起來說道:
“用政令來治理百姓,用刑法來整頓他們,老百姓只求能免於犯罪受懲罰,卻沒有廉恥之心;用道德引導百姓,用禮製去同化他們,百姓不僅會有羞恥之心,而且有歸服之心。”
“很好!不愧是至聖先師後裔……”
先生毫不吝嗇對孔訥的讚美,然後繼續問張異:
“何謂,君子不器?”
如果張異還不明白這位先生在故意針對他,他就是個傻子了。
雖然張異不知道為我們他和像眼前的先生素未謀面,卻對他懷有如此惡意?
他並不是一個脾氣太好的人,尤其是,當別人故意找他笑話看的時候。
“君子不器,君子不器,先生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