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錦衣衛中,越是少數見證張異和朱元璋緣分的人。
沒有人比凌說更明白張異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如果張異能幫他美言幾句,哪怕那位小道長對他表示善意。
凌說敢肯定,朱元璋一定會待見自己。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了,就壓不下來。
“大人,您在想什麽呢?”
“最近,那位小道長和殿下走得很近……
該死,什麽好活都讓毛驤那個毛頭小子給搶走了……”
凌說想起張異,才意識到一件事,當初錦衣衛成立,他們自然而然的從檢校變成權柄更重的錦衣衛,沉迷在生殺予奪的快感中。
卻不知,資歷最小的毛驤,正是憑借著他們看不上的業務做起來的。
那個叫做水軍的業務,正是對接張異的部分。
嚴格來說,如果自己當初選擇承接高見賢留下來的情報業務,說不定他就是今天的毛驤。
一失足,千古恨!
凌說決定這次自己怎麽也不要錯過……
只是想要接近張異,也要有章法。
凌說同樣明白,皇帝對張異的看法。
他貿然接近張異,朱元璋要是責怪下來,他別說烏紗帽,就是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話說回來,張家真人和秦王殿下,最近在謀劃什麽?”
凌說悲哀的發現,同樣身為錦衣衛統領之一,自己仿佛被隔離在最核心的機密之外了。
……
張異很難得回到清心觀,進門見到的,就是觀音奴手捧著一本書在讀。
他眼睛好,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本醫書。
這本書是張異寫給徐家丫頭的,以赤腳醫生手冊為原本的驗方書。
觀音奴知道這本書之後,如獲至寶,開始研讀。
想要在關鍵時刻救下哥哥,她如果從頭開始學醫,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現在她能做的,只有盡量記住那些可能會讓人暴斃的疾病。
張異自是知道她那點心思,自從下定決心之後,她也不提拿回刀子那件事了。
整個人精氣神呀好了許多。
張異初見觀音奴的時候,雖然她暴躁得跟一隻母豹差不多,但整個人依舊是死氣沉沉的。
只是如今的她,比張異初見的時候,更有生氣。
而且,也出落得越發美麗。
觀音奴正讀書,沒想到張異會回來,本能做賊心虛,將書藏在後邊。
張異沒有理會她這些小動作,隨口問:
“孟瑤她們呢?”
“去監督田裡的事!孟夫人說,她今天要去魏國公府拜訪……”
這三年來,清心觀僅有的田產,張異基本處於甩手掌櫃,不理的狀態。
孟家嬸嬸李氏,自然而然地將此事接過去。
張異聞言點點頭,轉身去了藥園子那邊。
藥園子裡,今年的秧苗早就種好……
張異隨手拿來李氏記錄的本子,開始翻看育種記錄。
也許是老天眷顧的緣故,孟家母女在這三年的試錯中,確實找到過一些不錯的品種。
張異根據她們記錄下來的植物特性,將其中重點的品種標注出來。
“大明都有藥王稻了,你繼續研究,難道還能研究出更好的稻種?”
觀音奴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張異背後?
張異本是隨便坐在院子裡,觀音奴站在他身後,為了看清楚他筆記本上的文字,她低下頭。
張異聞言回頭,卻感受到來自於觀音奴的壓力。
額!
成熟的少女,確實充滿壓迫感。
似乎覺察到張異的目光,觀音奴臉上有些發熱,她趕緊站起來,手掩在胸口。
“在產量上能壓過藥王稻的稻種,應該不多了,或者短期內,很難培育出來……”
張異將話題轉回最初,認真回答她的問題,這也從一定程度上,化解了觀音奴的尷尬。
“那你這麽努力,又何必?”
“因為量變會引起質變,哪怕一時間沒有結果,但只要沿著這個方向努力下去,遲早會有比藥王稻產量更高的稻種……”
張異回答觀音奴,別人看不到這條路的盡頭。
但他卻看到了,有位老爺子在稻田裡為養活中國老百姓努力的身影。
這條路從來不是容易的道路,哪怕是在後世也是如此。
但張異如果提前五百年走了這條路,在未來的日子裡,那位老爺子出生的話,說不定能少努力五百年……
當然,這只是他閑暇之時天馬行空的想法。
就算暫時研究不出能質變的水稻,但研究出類似康熙禦稻這樣的品種,還是能看到希望的。
“品種的研究方向,並不見得只是針對產量,也可以針對抗病性、耐寒性等等!
將不同的品種種在傳統的不能種植的地域,增加天下糧食的產量,這就是意義!”
張異隨口給觀音奴說了自己心中的計劃,在他看來平平無奇的想法,聽在對方耳中,卻是美目漣漣。
張異看到的未來,與古人想象的邊界,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當他說起他先在海邊的鹽鹼地種上水稻,觀音奴隻覺得天方夜譚。
“有理想總是好事……
人首先要會做夢,然後才會一步步實現夢想!”
張異走到一小片實驗田前,指著這些稻種說
“這些品種,說不定會給我帶來驚喜,到秋天收成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也許那時候,我就不在了!”
觀音奴心中閃過一絲念想,卻沒有說出口。
“如果我漠北百姓,也能衣食不缺,就好了!”
“你去過漠北?”張異回頭詢問。
“沒有!”
觀音奴搖搖頭。
她雖然是蒙古人,其實並沒有去過漠北。
在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爆發之前,她的舅舅察罕帖木兒也不過是前朝民間一個普通的地主。
百年時間,足夠改變許多東西。
蒙古的貴族們並不太曾受到儒家文化圈的影響, 但底層的蒙古人,其實跟漢人沒有太大的區別。
張異懟了一句:
“你都沒去過,你共情個什麽勁?”
張異一句話差點把觀音奴給氣背過去。
“我是蒙人,就算同情漠北百姓,有何錯?”
“你錯就錯在,沒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哥哥也一個德行,自以為是的舔狗而已……”
不過他也不是故意懟人,在他看來,觀音奴和王保保這種漢化的蒙古人,其實除了少數傳統,基本和漢人沒有什麽區別。
別的不說,觀音奴要不是被禮教思想荼毒,哪怕她再看不上朱樉,在朱樉折磨她的時候,也沒有選擇反抗。
正常的蒙古女人會這樣,早就把朱樉腦袋都摔成八瓣了。
更何況,八十年,其實隔閡的並不僅僅是南北漢人,元朝的蒙古人和塞北的蒙古人,同樣有著隔閡。
元順帝回去,也有不少人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