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聲音淡淡的,可熟悉他的人卻知道,越是這樣,皇帝越是生氣!
常遇春平時可以跟老朱嬉笑怒罵,放蕩不羈,可是在此時,他顯得異常老實:
“陛下,臣已經將他打了個半死了,接下來您自行處置!”
“藍玉犯了軍法,軍中喝酒,妄圖奸淫婦女……
這些哪一條,都夠朕砍他人頭!”
常遇春低著頭,陪著笑,他知道皇帝說的這麽個道理。
不管從哪個角度說,藍玉都應該被軍法處置。
有一點朱元璋其實沒說,那就是這件事還牽扯到王保保和張異。
王保保是朱元璋真心想要拉攏的人,觀音奴如果真的被他侮辱了,朱元璋如何收伏王保保?就算收服,那也是用他藍玉的人頭。
而另外一位,在老朱心目中的位置,恐怕比王保保更為重要。
常遇春心裡只是慶幸,張異在藍玉手中沒有吃虧,對藍玉也沒有多少怨氣。
他在北方,已經跟張異道過歉,對方雖然不置可否,卻也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但這些因素加起來,常遇春還真沒信心保下藍玉一條命。
“陛下說的是,您不管如何決定,臣絕無二話……”
朱元璋看了常遇春一眼,老常跟他太熟悉了,也明白他的處事風格。
如果常遇春求情,說不定老朱還真的殺了藍玉,可是常遇春一副您看著辦的表情,朱元璋反而猶豫。
藍玉,是常遇春的妻弟,雖然老朱看不上藍氏,卻認可藍玉的本事。
這家夥是未來大明第二代將領中,數一數二的存在。
他的身份,也是朱標最好的依仗之一。
常家的資源,是朱元璋留給朱標的,藍玉本身也沒有造成多嚴重的後果。
老朱一開始就沒有殺了藍玉的心思,卻不能就這麽輕易放過他。
常遇春想當這個好人,不行?
能當好人的,只有自己的兒子。
“那就將他押回去,打入詔獄!”
朱元璋的話語,讓常遇春臉色大變,老朱雖然沒有殺了藍玉,可打入詔獄也絕對不是什麽好消息。
那個地方,不死也要被折磨!
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
只是常遇春也知道,既然皇帝當場沒殺,就好有轉圜的余地。
如果他繼續求情,反而不美。
朱元璋說完藍玉的事,還不打算放過常遇春:
“遇春,打仗你跟徐達差不多,可在治家上你也上點心,就你那個老婆折騰,可是要折騰出事來的!
她這樣,她弟弟也這樣。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藍家是什麽呢?”
常遇春臉色頗為尷尬,朱元璋的話,他何嘗不知道。
藍氏的性子,還有藍玉的性子都是一個模樣出來的。
愛惹事,也不怕惹事。
“還有你兒子……
跟你沒有半點像,倒是和你夫人……”
老朱道:
“常茂,你也要多看著點……”
常遇春知道前陣子的事瞞不過他,趕緊說:
“陛下,臣知錯了,臣現在讓常茂從底層做起,他要是還那樣,就活該他死了算了……”
“朕也知道你的難處,別人帶著孩子去北境,是帶去立功的,可你倒好,就怕他立功!
你既然想磨他,就隨你吧!
玉不琢不成器,希望他能理解你一片苦心……”
“是,陛下!
陛下想在這裡,等張異回來?”
常遇春小心試探道。
“既然都來了,就多住些日子,上次太子監國做得不錯,朕這次再考驗考驗他……
讓他跟胡惟庸,汪廣洋鬥法去吧,朕難得清閑……”
常遇春笑道:
“陛下可不是閑的下來的人,我還沒回來就聽到北上的同僚說,您這陣子已經開始殺人了……”
本來愉快的氛圍,伴隨著一句殺人,變得陰冷幾分。
沐英等人也隱約聽到,最近錦衣衛的反撲。
北方的勝利,證明了前邊的事情,不過都是皇帝布下來的局。
所以錦衣衛這邊,自然也不用再低調。
從毛驤重新出現在應天,接管錦衣衛開始。
一場跟三年前一樣的屠殺,已經開始。
錦衣衛一南一北沿著兩條路,一路殺上去。
觀音奴一路逃亡,她所過之處,都是鮮血綻放的血蓮花。
浙江雖然不是重災區,可在皇帝有意清掃前朝余孽的情況,不少人也遭了殃。
在許多人眼中,皇帝仿佛不是來南巡的,而是給錦衣衛鎮場子的。
或者說,他故意避開了朝中那些文臣,選擇在這個時候開始巡查浙江。
朱元璋不在,朱標就要面對胡惟庸,汪廣洋等文臣的刁難。
如何應對這件事,也是老朱對他執政的考驗。
常遇春等人大概猜透了皇帝的心思,也明白他為什麽不急著回去了。
“遇春呀,你在浙江也有一段日子,這浙江你怎麽看?”
“好山好水,好地方!
這裡和臣去過的其他地方不一樣,似乎,更……”
常遇春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努力才想出一個:“活泛……”
“活泛,不錯!
你可知,這一切起源於朕幾年前的改革,這改革最重要的一個,就是開了一家工廠……”
朱元璋將當年張異與他合夥開的工廠的事,告訴常遇春。
跟皇帝合夥做生意,還能每年拿到分紅?
常遇春暗暗怎舌,這兩件事可一件都不容易。
朱元璋就是從這家工廠開始,決定稅務試點。
而這幾年的試點,浙江的稅收比以前提高了整整兩倍。
汪廣洋憑借優秀的政績, uukanshu 成功回到中書省成為一人之下的左相。‘
可在場等人卻聽出朱元璋的意思,這件事真正的推動者,其實就是張異。
張異,張異……
似乎有許多重大變革之後,都有他的影子。
朱樉忍不住說了一句:
“父皇,恕兒臣直言,張家弟弟所做的一切,已經勝過您手下任何臣子……包括李先生……”
朱元璋無聲點頭:
“如果張異是個讀書人,朕不介意讓他封侯拜相!
可他是個道士,朕有許多事心有顧慮!
不過你也別急著為你朋友說話,朕自有分寸……”
“遇春,朕這次前來,也是將這臭小子交給你,你好好操練他吧,回頭朕也要去杭州走走了……
那小子到慈溪之後,你帶著他過來找朕!”
常遇春聞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