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上書房。
建武帝仍在手不停揮地批著奏章。
戴權一邊整理著禦案上的奏章,一邊說道:“老奴心中記著幾件大事,伊克昭盟的使團再有三兩日就該入京了,漕運衙門的急遞也該要到了,還有就是滿清那邊好久沒有消息傳過來了。”
建武帝沒有抬頭,“伊克昭盟的事讓內閣去處理,滿清那邊讓人去查.....當務之急是兩淮。現在從山東到京畿都在下大雪,消息傳遞太慢了。”
戴權將整理好的奏章放在一邊,輕輕地說道:“兩淮距離京城太遠,消息傳遞多有不便,南邊有兩江總督歐陽霖坐鎮,揚州方向無憂。只是淮安這邊.....漕運衙門的漕兵欺壓百姓還行......要是鬧大了.....”
建武帝將這份批好的奏章合上,放下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放下,對戴權問道:“徐州目前有多少駐軍?”
戴權早就想好了,低聲答道:“徐州是中原重鎮,太宗朝有五萬駐軍,高宗皇帝登基後削減為三萬,後又經過兩次削減,現在還有駐軍一萬兩千,這點兵力守城尚可。”
建武帝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是朕疏忽了。安徽衛返回駐地,途中經過徐州.....算了,他們出征大半年了,就讓他們回家過個團圓年吧。這樣,擬一道旨給山東總兵府,讓他們調兩萬人馬前往徐州協防。”
戴權:“是。”猶豫了一下,問道:“是不是從京中派一員大將坐鎮,協調、統一指揮兩部人馬?”
建武帝望向了戴權:“難得你如此上心。”
戴權:“皇上日理萬機,老奴應當替皇上留心一些小事。”
建武帝:“再擬一道旨給史鼐,讓他即刻帶著聖旨去山東總兵府,然後率領兩萬人馬進駐徐州城,若鹽幫和白蓮教的余孽作亂,立刻南下配合江南大營平亂。”
“是。”戴權躬身退了出去。
建武帝又拿起了另一本奏章攤開,準備閱批。
“陛下,首輔來了。”外殿傳來了當值大太監的聲音。
建武帝:“請進來。”
首輔宋成良捧著一本奏章進來:“啟奏陛下,內閣將罪案定了。”
建武帝:“說下去。”
宋成良:“啟奏陛下,武庫司的案子十分明朗,郎中以下官吏判了絞刑,即刻處決。武庫司郎中以失察之罪革職。”
建武帝把頭一抬:“哦?”
宋成良怔了一下:“陛下要是覺得內閣判得不對,臣這就回去讓他們重判。”
沒有搭理他,建武帝繼續批閱奏章。
一片沉默。
建武帝將這份奏章批好,這才說道:“就按內閣的意見辦吧。”
說罷,心裡十分不是滋味,稍作沉思,接著說道:“現在的局面越來越好,但朝政也愈發的繁忙,軍方打下來的土地要築城移民,還要派遣官員治理,這副擔子越來越重,僅靠朕和幾位閣老很難挑起這副擔子。
傳旨,調戶部尚書趙子勳、吏部錢尚書入閣。”
宋成良大吃了一驚,還是立刻答道:“遵旨。”
建武帝點了點頭:“讓兵部立馬將武庫司的缺給補齊了,去吧。”
宋成良:“是。”又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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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首宮,
寢宮。 總管太監夏守忠渾身雪花大步走了進來。
兩個當值大太監連忙跪下:“老祖宗。”
夏守忠:“起來吧,太上皇吃藥了沒?”
兩個大太監爬了起來:“沒有,只服用了仙丹。”
夏守忠的眼中露出了失望而又茫然的神色,向寢宮的第二道門走了進去。
一眼便望見在軟榻上閉目靜坐的太上皇,臉頰上還有著一抹不正常的潮紅,微微歎了口氣,輕輕地走到軟塌邊,夏守忠低聲道:“甄家的小子在太和樓內用掉包計擺脫了探子的跟蹤,等找到的時候,他已經從包廂內走了出來,包廂裡的人早一步走了。”
太上皇依然閉著眼:“就這個事?”
夏守忠:“還有件怪事。謝瓊親領著三百騎兵出營了,都是他的心腹。”
“哦?”太上皇這才睜開了眼。
夏守忠:“探子說,巳時末有人拿著賈琥的令牌進了大營。”
太上皇:“說下去。”
夏守忠:“賈琥治軍嚴厲,沒有令牌或軍務在身,參將以下禁止隨意走動。只能猜測此人是去騎營見了謝瓊,無法打探更多的消息。”
太上皇想了想:“慢慢查吧。”
“是。”
夏守忠猶豫了一下,說道:“方才西城傳來了消息,說有一名監視北靜王府的探子失去了蹤跡。”
“怎麽回事?”
“在跟蹤北靜王府長史的時候失去了蹤跡。奴才正安排人在查。”
太上皇望著他:“立刻加派人手將北靜王府監視起來。”
“這.....”
夏守忠一驚,年底了,龍首宮的探子幾乎都在監視著賈家、柳家、牛家這些勳貴將門,記錄著每一個前來送禮的官員的姓名和官職,以此來分析他們背後勾連的勢力。
目前賈琥的權勢最大,其背後勾連著遼東軍、山東總兵府、陝西總兵府、江南大營、長江水師和廣東水師,還有態度不明的大同總兵忠勤伯趙翼。
如今的賈琥已然成了第二個寧國公,在軍方的影響力遠超賈代善。
太上皇又閉上了眼:“立刻去。”
“是。”夏守忠瞟了太上皇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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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府後院。
林黛玉昨兒就打發人籠地炕,聽說賈母也要來,又忙命人添了兩個香鼎,裡面用檀香燒著明火,溫暖如春。
婆子們預備了鐵爐、鐵叉、鐵絲蒙,一群小丫頭正拿著鐵簽子穿肉,肉都是現殺的。
遼東軍送來的野味中有鹿、獐子、麅子、野豬、野兔、錦雞等,還有熊掌二十對,海參五十斤,另有各色乾果許多。
北邊的野味,南來的新鮮果子這時都擺滿了桌子,尤氏又準備了一壇去年釀的桂花釀。
眾姊妹都是好頑的,也不要婆子們伸手幫忙,一個個褪去手上的鐲子,圍著火爐親自動手烤肉。
一群人圍在一起,看著鮮嫩的肉串在炭火上滋滋作響,不多時,便聽見油脂滴落在炭火上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接著就是烤肉特有的香味,酒也燙好了,酒香和肉香混在一處,令人不覺食指大動。
湘雲一邊咽著口水,一邊給烤肉撒上各種調料,見探春已經開始吃了,也拿起一串來吃,結果被燙了一下,惹得眾人大笑。
幾個人一面吃烤肉,一面喝酒,好不自在。特別是湘雲,吃得眉開眼笑,大呼痛快。
“二爺來了。”外間傳來了丫鬟的稟報。
賈琥剛從前院回來,外面大雪紛紛,天寒地凍的,剛一踏進花廳,熱氣撲來,讓他一時有些不適應。
惜春連忙跑上前:“哥哥,你怎麽才來?”
“二哥哥,你快坐。”湘雲奔上來拉著賈琥。
在湘雲的強拉硬拽之下,賈琥只能在她的身邊坐下,另一邊坐著探春。
湘雲拿起一串剛烤好的鹿肉:“二哥哥,伱嘗嘗,這是我烤的,你快嘗嘗怎樣?”
“喲,你自己烤的?那我是要好好嘗嘗.....”
賈琥嘗了一口,“不錯。”然後就放在了一邊。
“昨兒我特意問了王嬤嬤.....你怎麽不吃啊?!”
“那啥,王太醫囑咐我不能吃辣的東西.....咳,你自己吃吧,好吃著呢。”
惜春眨眨眼:“哥哥昨兒不是還說菜要辣辣的麽?”
眾人先是一怔,回過味來,都哈哈的大笑起來。
看了看手中的烤肉,湘雲生氣地往桌子上一擱,撅嘴道:“不吃就算.....”
賈琥笑了笑,拿起一串鹿肉,一邊烤,一邊刷油,油脂聲響,然後撒上調料,不多時,一串正宗的燒烤鹿肉新鮮出爐,遞給湘雲,“嘗嘗我的手藝。”
湘雲好奇:“二哥哥也會烤肉?”
賈琥樂了:“你嘗嘗。”
湘雲接過小心嘗了一口,眼睛一亮,三兩口就將一串烤鹿肉吃完,又喝了一杯酒,大呼過癮。
惜春連忙跑了過來,拉著賈琥的胳膊搖晃:“哥哥,我也要吃!”
見眾人都望著自己,特別是林黛玉的眼神,賈琥嘴角一抽,這個時候絕不能猶豫,大手一揮:“行,今兒就讓你們好好嘗嘗我的手藝。”
紫鵑、司琪、侍書等大丫頭都圍了過來,一臉好奇的看著賈琥在那裡有模有樣的烤肉,不一會兒,香味便散發開來,幾人不自覺咽了口唾沫。
剛一烤好,湘雲便迫不及待的拿起一串吃了起來,賈琥將烤肉分給眾人,黛玉幾人一嘗,果然好吃,便都大口吃了起來。
林黛玉一邊吃,一邊望著賈琥,眼神中又多出了幾分驚喜。
一個丫鬟進來稟道:“老太太來了。”
眾人忙起身迎接。
門簾掀起,李紈、尤氏一左一右攙著賈母,秦可卿和平兒扶著王熙鳳,幾個大丫鬟跟在身後。
賈母笑問道:“怎麽這麽高興?”
“二哥哥烤肉給我們吃呢。”眾姊妹圍上前,一面接鬥篷,攙扶著,一面答應著。
“哦?”
賈母先是一怔,然後對賈琥說道:“原是叫你來消遣的,倒愈發縱著她們姊妹了。”
賈琥笑了笑。
賈母坐下,又對賈琥說道:“我也嘗嘗你的手藝。”
尤氏幾人也好奇的望著賈琥。
賈琥無奈的搖了搖頭,有一門好手藝也不見得是好事,可能會被累死。
桌面上一片狼藉,一壇子酒喝完了,準備的食物也吃了一多半,連水果也吃了不少。
一群人這才想起了正事,慌忙將擬好的詩題、韻腳、格式貼在牆上。
賈琥抬頭望去, 只見題目是:即景聯句,五言排律一首,限二蕭韻。
這時,湘雲提議道:“咱們讓二哥哥替咱們起頭一句吧。”
眾人紛紛起哄。
賈母也笑道:“你就說上一句,不拘雅俗,應景就好。”
眾人相視一笑。
呵呵!
賈琥一腦袋汗啊,這是聯句,不是詩詞,自己都沒地兒抄,忽然想到了什麽,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大聲道:“我有了一句,一夜北風緊!”
花廳內頓時一靜。
賈琥尷尬地笑了笑:“怎麽了?”
林黛玉掩嘴笑了笑,“這話雖粗,不見底下的,這正是會作詩的起法。”
探春接言:“這句不但好,而且留了多少地步與後人。”
湘雲笑道:“就是這句為首,大嫂子快快寫上去。”
王熙鳳卻眉頭微皺。
李紈、賈家三姊妹、林黛玉、湘雲和寶釵、邢岫煙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文采斐然,你一句,我一句,很快紙箋上密密麻麻寫滿了。
賈琥坐在邊上陪著賈母說笑,不時停下來聽她們姊妹說笑。
正在這時,賴升家匆匆走了進來,對賈琥和賈母說道:“北靜王府的人前來報信,北靜王妃薨了。”
賈母臉色立變:“你說什麽?”
賴升家:“北靜王妃是酉時初薨的,北靜王府已經掛起了喪。”
賈琥悲憫地歎了口氣:“是個可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