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乾清宮門外
“皇上有旨,宣王仁覲見!”
“宣王仁覲見!”
呼喝聲一聲聲傳到了乾清宮門外,當值大太監見王仁發愣,忙笑著招呼:“小王將軍,請吧。”
王仁這才醒來,慌忙整理烏紗官袍,生怕不妥帖。
當值大太監:“陛下正等著哪。請隨雜家來吧。”說著便向乾清宮走去。
王仁深吸一口氣,緊跟著走了進去。
..........
東城
梅府
前院客廳內,人聲鼎沸。
梅府的小廝們正忙著端碗沏茶,客廳裡坐滿了官員,都是都察院、翰林院和國子監的文官。
梅昌文在王汝林的陪同下滿面笑容地走了進來。
眾人連忙站起。
梅昌文一邊笑,一邊伸出兩手招呼著:“請坐,請坐,大家都請坐下。”
眾官員又都七零八落地坐了下來。
梅昌文在主位上坐下,接過管家手中的茶碗:“請,請喝茶。”
眾官員一齊端起茶碗,一時間客廳裡響起一片碗蓋相碰聲和喝茶聲。
梅昌文放下茶碗,清了下嗓子,然後說道:“蒙皇上恩典,忠順王爺力薦,本官升任左副都禦史。本來,忠順王爺要出錢替我辦一場風光的升遷宴,我給拒絕了。如今南北都在打仗,還都是大仗,一切以南北戰事為重。大家的心意我領了,喝碗茶就都回去吧。”
頓了頓,“昨兒我就打了招呼,不要給我送禮。你們為什麽不聽呢?”
月初,李守中升任從二品右都禦史,王汝林升任從四品右僉都禦史,接了趙喜的班。
昨兒下午,忠順王上題本舉薦梅昌文升任正三品左副都禦史,接了李守中之前的位子。
王汝林和眾官員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答道:“大人的為人,大家是知道的。也不是什麽破格的孝敬,一些微禮,圖個喜慶的。”
梅昌文點了點頭:“好了。這一次我就不拂你們的意了,下不為例噢!”
眾官員齊聲答道:“是。”
王汝林接著說道:“大家今日來,都是為了王子騰的事。爵位是朝廷名器,怎能授予這樣的人?!還是封號伯爵!這讓那些鎮守邊關,與異族廝殺的邊鎮將士如何想?安徽的百姓們又會如何想?人心似水,民動如煙。這件事傳到安徽,老百姓說變就變。”
話音一落,許多官員嚷了起來:
“不能讓王子騰這個無恥小人竊取朝廷名器!”
“安徽的無辜百姓不能就這樣死了!”
“必需彈劾這個屠夫!”
“好了!”
梅昌文的目光徐徐向眾人掃去,接著說道:“俗話說,紅衣官袍是百姓血染,他們倒向漕幫逆匪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會是這樣的結局。”
“安徽巡撫衙門的公文上寫得明明白白,王子騰殺的不是漕幫逆匪,是安徽的尋常百姓。今日封賞了王子騰,下面的將領有樣學樣.....老百姓沒了活路,肯定會造反的。這是官逼民反!”
一名翰林院的官員站起身,激動地說道。
梅昌文站了起來,踱到門邊,望著遠處的天空,說道:“你們哪.....做事也太性急了。兵部為何核定了王子騰的軍功?因為這些合肥城的百姓參與了守城,
無論他們是被威逼,還是被利誘,從他們站上城牆,拿起武器的那一刻,他們就是逆匪。 為了攻破合肥城,江南大營、巡防營死傷慘重,不殺他們,軍心不穩!”
一名國子監的官員歎聲道:“十萬人,整整十萬人哪!說殺就殺,他王子騰的心也太狠了吧。”
眾官員又都激動了,紛紛嚷了起來。
梅昌文沒有搭話,作為忠順王的左膀右臂,他知道很多外朝不知道的事情,殺人,不是皇帝的旨意,更不是王子騰的本意,是老皇帝的意思。就連坐鎮金陵的次輔張尚文拒絕給安徽調撥賑災糧也是老皇帝的意思。
王子騰的軍報是在兩江總督衙門和安徽巡撫衙門的八百裡急遞之後送到的,官軍收復了一個月前被漕幫逆匪佔領的合肥城,斬獲首級十萬!
據忠順王說,這十萬人中只有不到三萬是真正投靠漕幫的流民,剩余的不是廬州府的百姓,就是被漕幫驅趕而來的泗州、滁州、鳳陽和廬州府的士紳大戶。
繳獲的財物,王子騰留下三成犒賞大軍,剩余的七成有長江水師的戰船運進京。
有謠言,皇室從海州、淮安兩地搜刮了上千萬的財物,若非揚州的鹽商們跑得快,恐怕揚州府也會跟著倒霉。
半個時辰前,乾清宮裡傳出了旨意,賜王子騰一等忠銳伯,掛兵部尚書銜,賞穿鬥牛服!
又想到了關外的賈琥,梅昌文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多好的機會,可惜老皇帝專門警告了忠順王,不允許在這個時候對賈琥和勇衛營出手。
從這可以看出老皇帝的心思,北方是根基,南方是糧倉錢庫,隨時可以收割。
梅昌文沉吟了一下,說道:“國事艱難,天大的事也要等打完了仗再說,都回去吧。”
“是。”
眾官員無奈,只能起身向外走去。
“王禦史留一下。”梅昌文補了一句。
王汝林停了下來。
梅昌文:“告訴大家夥,這件事千萬不要摻和!讓那些清流去鬧,咱們要識大局。”
王汝林:“好,我現在就去通知他們。”
...............
乾清宮
上書房
乾清宮副總管招呼著幾名小黃門抬著兩個籮筐走了進來,放在殿中,然後退了出去。
戴權上前翻看,看著看著,臉色越來越凝重了。
建武帝一邊批閱奏章,一邊問道:“都是彈劾王子騰的?”
戴權:“是。”
建武帝沒有抬頭,“抬下去吧。”
“是。”戴權手一揮,那幾個小黃門又走進來將籮筐給抬了出去。
就在這時,一名提刑司的大太監匆匆進來,走到禦案邊,從懷中掏出一張名單,稟道:“陛下,鎮撫司那邊送來的。”
戴權接過,雙手捧到建武帝面前。
建武帝接過名單一看,眉尖不禁一動,接著提筆在上面寫了起來。
名單的左上角出現了“梅黨”兩個紅字。
...............
每年的五月份,草原開始逐漸變綠,呈現出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然而,此刻這片美麗的大草原上卻上演著血腥殘酷的一幕。
在古代,並不會出現兩軍突然相遇,在弄不清楚對方虛實的情況下就發起衝鋒,進行廝殺,正兒八經的大規模戰爭都要先派出探馬、斥候,偵查對方的情報,越是臨近大戰,雙方派出的探馬、斥候越多,而且是盡可能擴大偵查范圍,避免被對方突襲、埋伏。
兩軍大戰最先交手的是雙方的探馬、斥候,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兩軍交戰,先死斥候。
這場戰事,兩軍規模都在十萬人以上,戰場長達十幾裡,無數支斥候小隊在戰場上來回疾馳,進行血腥而慘烈的搏殺。
一場短暫而激烈的搏殺後,柳湘蓮隨手擦掉馬刀上的血漬,笑問道:“怎麽樣?”
“爽!”
一群正在收割首級的哨探大聲吼應道。
柳湘蓮剛從察哈爾草原回來,正巧碰到一群身著彩甲的索倫兵正在圍殺一隊勇衛營哨探,對方不到五十人,己方佔據著絕對的優勢,一個衝鋒就將索倫兵給分割包圍了,四打一,索倫兵毫無還手之力。
突然,地面微微震動起來,草原的另一頭塵土飛揚。
柳湘蓮在馬上眺望,發現一股騎兵正迅速向這邊奔來,人數約百余人。
只是這身裝扮很陌生,不是蒙古人,也不像滿清人,難道是羅刹人?
想到這裡,柳湘蓮立刻下令:“換馬,結陣迎敵!”
由於是執行任務,柳湘蓮的人都配備雙馬,一聲令下,他們紛紛換馬,組成一個攻守兼備的騎兵戰陣。
“孫少爺,我感覺到了一股殺氣正向我們撲來!”
聞言,柳芳瞥了一眼旁邊的中年漢子,此人跟隨柳芳十幾年,自己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話,立刻打起精神來。
很快,對面的騎兵便奔到離他們不足兩裡之處,見到嚴陣以待的周軍,他們卻從容不迫地整頓起來,接著慢慢壓了上來。
見羅刹人主動進攻,柳湘蓮大吃一驚,接著大聲喝道:“拔刀!”
唰的一聲,兩百余名周軍一齊拔出了馬刀,寒光閃閃,死一般的沉寂!
對面的羅刹騎兵先是慢跑,在進入一裡地之後,開始加快馬速,揮舞著手中的長刀衝了過來。
人數不多,卻也聲勢驚人!
柳湘蓮戰刀一揮:“殺!”率先衝了出去。
“殺啊!”
兩百余名周軍騎兵向羅刹騎兵發起了猛烈地衝鋒,對面的羅刹騎兵也開始最後的衝鋒。
騎兵衝鋒廝殺,生死只在一眨眼之間。
鐵蹄翻飛中,兩支騎兵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一名周軍騎兵和羅刹騎兵直接撞在了一起,沒有任何慘叫聲,沉悶的撞擊聲音中,戰馬和馬背上的騎士口噴鮮血,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柳湘蓮一刀劈過,一名羅刹騎兵的人頭飛了起來,雙方騎兵瞬間而過,都在重整軍陣。
看著明顯少了很多的軍陣,柳湘蓮心一咯噔,怎麽這麽大的傷亡?再看對面的羅刹人,頓時瞪大了眼睛,己方以多擊少竟吃了大虧。
柳湘蓮立刻明白,羅刹國騎兵更擅長近身搏殺。
想到這裡,柳湘蓮下令道:“靠近些,人挨人,馬挨馬。排隊衝鋒。”
對面的羅刹人又發起了衝鋒,柳湘蓮馬刀一揮,騎兵如牆而進,等羅刹人反應過來已經晚了,密集的騎兵陣型瞬間衝散的羅刹人的戰陣,一名羅刹人一刀砍翻一名周軍騎兵,下一刻三四把馬刀落在他的身上。
柳湘蓮的計謀成了,羅刹人直接少了一半,周軍的傷亡卻非常的少。
剩余的羅刹人見勢不妙,直接就撤了。
看著潰逃的羅刹人,柳湘蓮一聲冷笑:“帶上羅刹人的裝備,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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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衛營大營
中軍大帳內
此時的大帳內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由於不清楚羅刹人的實力,大同副將、宣府副將和劉琨等人對於先打八旗兵,還是先打羅刹人產生了分歧。
兵法有雲,“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當得知滿清人在清晨抵達三十裡外扎營的時候,賈琥就派出了大量的哨探,不僅是想探查滿清人的兵力分布,也想知道羅刹人的武器裝備以及戰鬥力。
半天的時間過去了,不僅沒有得到任何關於羅刹人的消息,還損失了數百名精銳哨探。
眼見眾人依舊在爭吵,趙太監忍不住了,對賈琥說道:“大帥,這麽爭吵下去不是個辦法,您說幾句吧。”
賈琥瞥了他一眼,沒有吱聲。
就在這時,林三走了進來,在賈琥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賈琥眼一亮:“哦?快抬進來!”
趙太監和劉琨等人都是一愣。
不一會,林三領著柳湘蓮進來,幾名軍官抬著從羅刹人手中繳獲的武器鎧甲緊跟著走了進來。
賈琥大步走了過去,接過一名軍官手中的馬刀,刀首是鷹鉤狀的,非常的厚實,可以輕松的在正握和反握中進行切換,厚背寬刃,刀身有明顯的弧度,重心靠後,比周軍騎兵的馬刀要長,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捉對廝殺中,周軍絕對會吃大虧。
趙太監、劉琨和謝瓊等人連忙圍了過來,齊問:“這是羅刹人的裝備?”
柳湘蓮答道:“是。羅刹人的裝備。”
這時,賈琥揮刀在羅刹人的軍服上砍了一下,露出了胸口的鐵甲片,又在後背砍了一刀,直接切開了一條豁口.....
眾人無不露出驚愕的神情。
賈琥笑了笑,對柳湘蓮說道:“說說,羅刹人的戰力如何?”
柳湘蓮:“是。相較於草原人的擅長騎射,羅刹人更擅長近身搏殺, 方才的戰鬥中,我軍是羅刹人的兩倍......”簡單的將戰鬥經過說了一遍。
聽了他的話,眾將都陷入了沉思。
羅刹人的戰力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賈琥把玩著手中的馬刀,對柳湘蓮問道:“羅刹人是在吃虧之後主動後撤的?”
柳湘蓮一愣,然後答道:“是的。”
賈琥一笑:“知道跑就好辦多了。”
柳湘蓮又道:“羅刹人的戰馬速度極快,在最後衝鋒的階段,幾乎是瞬間就衝到了我們的面前。”
賈琥緩緩點頭,對眾人說道:“都下去準備,這一兩日就會開戰。”
“諾!”眾人紛紛走了出去。
見柳湘蓮站在那兒不動,趙太監眼光一閃,望了賈琥一眼,這才走了出去。
柳湘蓮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雙手奉上。
賈琥接過撕開展看,思索了好一陣子,對柳湘蓮問道:“對方武器裝備,戰力如何?”
柳湘蓮會意,立刻答道:“無論是大同衛的一萬人馬,還是宣府的一萬騎兵,都可以輕松擊潰土謝圖部的兩萬騎兵。”
賈琥聞言心裡一松,忽然想起樁事情,笑著對柳湘蓮說:“看在伱帶來了羅刹人情報的份上,寄下你這一頓打。下次再犯,加倍處罰。下去吧。”
柳湘蓮怔了一怔,回過味來,明白這是在懲罰自己在明知道身負重要情報的情況下依舊以身犯險,苦著臉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