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還是晴空萬裡,一陣大風過後,天陰沉了下來,這會兒一團一團的烏雲正越來越濃了。
賈瑞放慢了馬,想著心事,信馬由韁地行走在賈家後街上。
突然,那馬停下了。
賈瑞回過神來,一驚,只見林之孝帶著兩名小廝擋在路中間,正含著笑站在那裡望著自己。
林之孝:“瑞大爺終於回來了,讓奴才們好等啊!”
賈瑞咽了口唾沫:“林、林管家.....”
林之孝走上前:“大老爺有請。來呀,扶瑞大爺下馬!”
賈瑞:“不用。”翻身下馬。
一名小廝上前接過韁繩。
林之孝一把捏住賈瑞的手:“請吧,瑞大爺!”說完,拉著賈瑞向榮國府走去。
............
忠順王府
“乓啷”一聲,一隻青花官窯的茶碗砸在書房外的地磚上,碎片迸濺,茶水四濺!
剛走進月門的梅昌文一怔,接著裡面傳來了忠順王的怒吼聲:“廢物!都是吃乾飯的!去!找不到人就都不要回來了。都給我去!”
幾名小廝苦著臉跑了出來。
這時,又一只花瓶砸了出來!
又等了一會兒,梅昌文這才向書房走了過去。
書房內,忠順王閉著眼坐在書案前,臉色平靜,但是,不斷起伏的胸脯卻顯示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一跨進門,梅昌文愣了一下,接著走了過去,輕聲問道:“王爺這是怎麽了,發這麽大的火?”
忠順王睜開了眼睛:“人不見了。”
梅昌文一驚:“人?什麽人不見了?”
忠順王歎了口氣,“替本王治病的人不見了。”
梅昌文又是一怔:“王爺的病不是好了嗎?”
忠順王沉吟了一下,說道:“本王的病其實並沒有痊愈,只是暫時壓製住了病情,後面還要慢慢用藥,好好調理。”
梅昌文好奇道:“這麽重要的人怎麽會丟?”
忠順王臉一沉:“本王擔心宮裡來人,所以將人暫時轉移到了東城。半時辰前,人在西市不見了。”
梅昌文想了想,問道:“是丟了,還是被人劫走了?”
忠順王:“小廝說,他們是被人群衝散的,應該是走丟了。”
頓了頓,“他就是當初宮裡下詔召天下名醫,雲貴總督推薦來的那位老苗醫。”
梅昌文聞言一驚,表面默然,心中卻震撼不已,看來義忠郡王說的不錯,這位忠順王一直都懷有異心啊!
忠順王轉了話題:“你最近和義忠那小兔崽子交往得火熱呀?”
梅昌文一怔,接著說道:“沒有的事。之前因為王爺被留在了太醫院,下官心憂王爺,這才約義忠郡王見面,打探消息。”
忠順王淡淡一笑:“別忘了,本王之前管著步軍統領衙門呢!這永定門口的事能瞞住本王?實話告訴你吧,你被皇帝的人給盯上了,最近不要跟義忠郡王見面了。”
梅昌文隻得點了點頭。
忠順王心裡雪亮,卻不點破,只是問道:“接下來怎麽辦?”
梅昌文:“等賈琥的軍報。”
忠順王點了點頭,“記著,以後再有這樣的事,要先同本王商量。另外,最近南城出現了幾起人命案子,伱以都察院的名義給順天府施壓,
讓他們抓緊時間破案。去吧。” 梅昌文:“是。”拱手一揖,轉身走了出去。
望著梅昌文消失在門外的身影,忠順王的眼裡立刻閃出寒光來。
...............
榮國府
東路院
天色陰沉,書房裡的光線有些暗淡,賈瑞早已跪在那兒等候賈赦。
“說吧。”
突然,賈赦那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聞言,賈瑞剛想轉身,耳邊又傳來了賈赦的聲音:“不要動!”
賈瑞:“是、是.....”
賈赦:“說吧。”
賈瑞心中一慌:“說、說什麽.....”
賈赦沒有搭話,背著手在賈瑞的背後來回踱步。
一聲一聲有力的腳步聲,一聲比一聲近,然後慢慢遠去,接著又慢慢走近,擾得賈瑞心中惴惴不安。
賈瑞:“大老爺?”
沒有回答,只有一聲一聲有力的腳步聲,賈瑞喉結動了一下,額頭上布滿了汗珠。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又傳來了賈赦的聲音:“說吧。”
賈瑞渾身微顫,豆粒大的汗珠從額上順著面頰淌了下來。
賈赦微微一歎,接著說道:“你寫的那些字,賈家不認可,誰也要挾不了你。哪怕你寫下的是一首反詩。”
賈瑞一震,睜大了眼望著地面上那道模糊的身影。
賈赦:“聽說尤家二丫頭懷的是個男嬰?”
賈瑞心亂了,點了點頭,又咬了咬牙。
賈赦:“你爺爺說要將他培養成進士,打算跟著幾位塾師學習,親自為你的兒子啟蒙。”
賈瑞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哭喊道:“大老爺,我不是人,我中了甄頫的奸計,您救救我!您救救我呀。”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你是被甄頫逼著抄寫的反詩。”
賈赦徑直走到賈瑞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你不要相信他的話,這首詩就是送到皇帝的面前,也不過是添了一個笑話而已。”
賈瑞這時爬了過來,抽泣道:“大老爺要我說什麽,我知道的一定全說.....”
賈赦目光一閃,直逼賈瑞:“那個孩子是甄頫的?”
賈瑞用力點了下頭:“是甄頫的兒子,我從沒碰過那個女人。”
“這就好。”
賈赦望著這個膽小懦弱的族侄,從心底裡又歎息了一聲:“這件事,賈雨村知不知道?”
賈瑞搖了搖頭。
“那賈雨村為何要給那個女人送年禮?又為何明知賈家不認這個孩子的情況下送上滿月禮?”
賈瑞腦子轟的一聲,呆了半晌,才哆嗦著說道:“他、他騙我.....賈雨村欺騙我.....”
賈赦又歎了口氣:“你知道就好。”
正在這時,焦大匆匆走了進來,先瞟了一眼癱坐在地上的賈瑞,這才湊到賈赦耳邊低聲道:“大老爺,那母子倆和那個苗醫都送入了軍營。”
“好。”
賈赦慢慢站起,沉思片刻,對焦大說道:“你帶幾個人跟賈瑞回去,若是甄頫聯系他,你們跟著一起過去,告訴甄頫,孩子很好。他會明白的。”
“是。”
焦大點了點頭,伸手將賈瑞扶起,笑道:“我送瑞大爺回去。”
賈瑞一驚:“大老爺!大老爺.....”
賈赦搖了搖手:“去吧。以後好好過日子,好好孝順你爺爺。”
賈瑞:“族長呢?”
賈赦:“到時候我會告訴他,去吧。”
“多謝大老爺!”
賈瑞這才完全松了口氣,跟著焦大走了出去。
賈赦的臉又變得難看起來,眼中寒光一閃,背著手走到門邊,望著遠處的烏雲,冷冷道:“好個吃裡爬外的狗雜種!”
話音剛落,一陣大風撲面吹來,涼颼颼的風帶著雨腥,接著,呼天嘯地的傾盆大雨籠罩了整個小院。
大雨下了整整兩天,第三天又淅淅瀝瀝的,第四天早上太陽才出來,京城好些地方被淹了,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極其難聞的刺鼻味道。
午門外,在眾多官員希冀的目光中,一名提刑司番子從大汗淋漓的馬上跳了下來,解下後背上的包袱:“六百裡加急軍報!”
午門當值大太監接過包袱,轉身向左掖門奔去。
這時,那些官員圍了過來。
“安徽來的?”
那提刑司番子點了點頭。
“捷報?”
那提刑司番子又點了點頭。
眾官員興奮了,一下子走得煙消雲散。
都察院大堂內,都察院、翰林院和國子監的官員一個個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的也不安,站的也不安,不斷地伸長了脖子望向大門。
大門外終於傳來了腳步聲,眾人的眼睛都睜得老大,王汝林興衝衝走了進來,大聲說道:“上奏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