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良牙咬得咯咯作響,無奈閃開,眾親兵一齊向兩旁一閃,將大門讓開了。
徐堯和陳琳對視了一個得意的笑容,將手中的折子高舉過頭,大聲道:“請太夫人以大周的江山社稷為重!”所有人都清楚,賈母就在寧國府。
眾人齊聲道:“請太夫人以大周的江山社稷為重!”
圍觀的百姓發出一陣騷亂。
人群中,幾個頭戴拉虎帽的清國人面露得意之色。
這時,遠方傳來了一陣馬蹄聲,街頭拐彎處出現一隊騎兵,棉甲上布滿了塵土,一個個臉上都帶著幾分長途跋涉後的疲憊和憔悴。
為首之人竟是山海關總兵、寧遠侯李承陽,他的身旁是副將曹毅。
曹毅臉都青了,又把目光轉向了李承陽。
李承陽顯得異常的平靜,淡淡地:“進宮。”
.........
皇宮是大周朝權力中心,幾乎所有關於軍國大事的決策都是在這裡產生並昭告天下。
作為天下權力中心的大周皇宮有著三處最尊貴的地方:第一處是太上皇居住的龍首宮;第二處便是皇帝居住的乾清宮;最後一處則是位於皇宮東南處的大明宮,裡面住著大周皇室輩分最高之人,太上皇養母、甄太妃姑母——老太妃。
當年高宗皇帝繼位第二年突然駕崩,是老太妃聯合四王八公將太上皇推上了皇位,為了讓太上皇坐穩皇位,老太妃也是花了很多心思,太上皇對這位養母十分崇敬、孝順,只要是她開口,他沒有不答應的。
這位老太妃才是甄賈兩家在皇宮中的靠山、主心骨。
大明宮正殿。
天已經大亮,這裡仍然亮著燈光。
寢宮內,一位鬢發如銀的老婦人正坐在榻上,手裡數著念珠,嘴裡在默默地誦著佛經。
門簾掀起,一個身著宮廷女官服飾的女子走了進來,她五官濃厚明豔,臉龐寬闊而圓潤,下巴很飽滿,有一種富態之氣,沒有戴官帽,雲鬢上插戴著一支鳳釵。
她便是賈政的長女,賈寶玉的嫡親姐姐,賈元春。
寢宮的正中擺著一座紫銅香爐,元春走到香爐邊揭開了蓋子,往裡面添了些沉香木,又點燃了明火,然後從隔間裡提出銅壺,把熱水倒進金盆,絞了一塊熱毛巾,這才走到老婦人身邊:“太妃。”
老太妃依然閉著眼:“你祖母有書信來嗎?”
元春低垂了眼:“沒有。”
老太妃睜開了眼,先歎了口氣,這才說道:“太上皇還在,這些人翻不了天,天,也塌不下來!”
頓了頓,接著說道:“我是沒有幾年好活了.....也該給你找個歸宿了。”說罷又閉上了眼。
元春眼中掠過一道複雜的光,又望向了口中念念有詞的老太妃。
..........
龍首宮,小花園。
太上皇雖已白發蕭蕭,但精神尚好,此時正在小花園裡緩緩地練著太極。
一大群太監宮女遠遠地服侍著。
龍首宮總管太監夏守忠疾步無聲地走來,遠遠地站住。
太上皇的余光感覺到了,兩掌下合,收式。
太監宮女們急忙上前,披衣的披衣,奉巾的奉巾。
夏守忠這才匆匆走了過來,在太上皇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太上皇手一擺,太監宮女們躬身退了出去。
“是個殺伐果決之人。”
太上皇背著手在石徑上走著,
“不過和他爺爺賈代化比起來還是差很多,八家才殺了兩家,太保守了!” 夏守忠笑了:“這就是他的圓滑之處了。”
太上皇不露聲色:“你是怎麽想的?”
“老奴只是聽說,沒有親眼見過,所以不敢妄言。不過,探子說,他練的兵很不錯。”
太上皇走著走著,突然停住了腳步,問道:“水溶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夏守忠一驚,連忙答道:“回聖人,就是問問太妃娘娘的身體狀況,也是一片孝心。”
太上皇冷哼一聲,淡淡道:“虛偽。”說著又踱開了腳步,一邊走一邊說道:“當年的事確實是朕錯了,是朕太過執迷,對不起太子,也對不起代善他們.....朕也不想的,只是她姓劉,祖製不可違啊!”
夏守忠微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後,當年昭武皇帝立下祖訓,吳、劉兩家永不通婚,更何況那個女子還可能是劉宗敏的後人。
一個仇敵的後人成了太子寵妃,更是誕下皇孫女,這對於皇室來說是恥辱,有損皇室尊嚴,更影響了皇室的純正血統。
在有心人的挑撥之下,父子之間產生了隔閡,劉妃之死徹底破壞了父子之間的感情,皇孫女死於大火之中直接讓父子反目成仇,最終釀成了悲劇。
“聽說她跟劉妃長得像?”
“除了性子,簡直是一模一樣。”
太上皇轉了話題:“去年體仁院有幾筆帳對不上,讓人好好查查.....”
夏守忠也是聰明的,稍一打愣,大聲答道:“是。奴才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太上皇滿意地點了點頭,“告訴皇帝,讓賈琥送一局火銃兵進京,順道將那些財物押送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大太監匆匆走了過來,稟報道:“忠順王爺去了秦府。”
太上皇長長的壽眉慢慢凝聚攏來....
.........
京城說大不大,有點風吹草動,便會傳遍大街小巷,寧榮街的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
消息很快傳到了相府。
宋成良做了二十年內閣首輔, 門生故吏遍布朝野,在大周士紳中擁有極高的威望和影響力,只是在太上皇的默許和當今的打壓下,他已經失去了對朝政的把控,先是在寧遠一事上處置失當,接著又鬧出了鹽荒,好在最後李明博替他圓了臉面。
太上皇的冷漠和皇帝的步步緊逼讓他察覺到了危機,就在昨夜,宋成良拒絕了禦使大夫裴衍的諫言,沒有在公折上簽名。
置身事外,是保全自己的最好方式。
所以他告了病假。
李明博的信已經擺在書房的大案上。
宋成良把眼鏡往書案上一丟,賈琥的所作所為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借機替林家報仇他也預料到了,無論他殺了多少人,查抄了多少財物,他都不感興趣。
其中幾行字卻引起了他的興趣,揚州府丞是甄家大公子的關系,甄家和賈家又是親眷關系,賈琥卻殺了揚州府丞一家,這就有意思了。
賈琥在替甄家遮掩什麽?
“相爺!”門外傳來了管家的聲音。
“什麽事?”
“午門傳來消息,寧遠侯進宮了。”
宋成良一凜,接著苦笑了笑,不得不佩服當今的手腕,文武之道,一張一弛,算是被他玩得明明白白。
接下來只要成功將王鶴堂拿下,再換上皇帝的人,他就能將邊軍軍權握在手中。
他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思,如今賈琥給皇帝送來了錢,就差糧食了。
大周朝不缺錢糧,只是不在朝廷的手中而已。
想到這裡,宋成良心頭一熱,眼睛轉向了江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