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榮街頭,依然是黑壓壓的一片,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吵吵嚷嚷。
遠處,一隊挎刀護衛護著一頂八抬大轎從東面奔來了。
那頂轎子在大牌坊口停住了,轎杆一傾,保齡侯史鼐走了出來,背著手踱到人群邊,望著寧國府大門前,略想了想,轉身走回了轎子。
正在這時,一群小廝打扮的漢子簇擁著兩頂黑色小轎奔了過來,遠遠就看見了停在大牌坊口的八抬大轎和那隊挎刀護衛,一行人便在街拐角停了下來。
轎杆前傾,第一頂轎簾中鑽出了身著錦袍的程世堯。
第二頂轎簾中鑽出了又胖了許多的馬庸。
只要沒有功名在身,就算是富甲一方也只能乘坐這種齊頭、平頂、黑漆的兩人小轎,並且轎簾也只能用皂色的粗布。
否則有人舉報的話,輕則打板子,重則下獄。
望著不遠處熱鬧的寧榮街,程世堯和馬庸對視了一個激動的眼神,隨即疾步向寧榮街走去。
金陵府的官員們心急如焚,一個個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大門外團團轉,不斷地伸長了脖子望向洞開的側門。
有些官員這時更是驚魂不定,冷汗直流。
裡面終於傳來了腳步聲,眾官員的眼睛都睜得老大,只見王鶴堂從門內走了出來,走到台階下站定,大喝一聲:“來呀!”
一聲吼應,賈琥的二十名親兵挎著刀分成兩排緊跟著從側門小跑了出來。
沉默少頃,四周傳來一陣騷動。
王鶴堂的目光徐徐地在眾官員的臉上掃過,接著從袖中掏出一張名單,大聲說道:“念到名字的站出來。金陵府府丞、治中、通判.....司庫。”
被念到名字的官員一個個都像觸了電,都蒙在那裡。
王鶴堂指了一下府丞,又指了一下治中,接著將被念到名字的官員都指了出來,大聲喝道:“抓!”
眾親兵吼應:“是。”接著分頭跑去。
眾官員無不失色。
這時金陵府丞氣急敗壞地向王鶴堂說道:“王、王閣老,我是朝廷特簡的從三品官員,沒有聖旨和內閣公文,您沒有權利抓我!”
王鶴堂不屑地將手一擺:“菜市口刑場上說去!”
金陵府丞的臉一下白了。
府門前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瞪目望著站在那兒的王鶴堂。
眾親兵已經將念到名字的官員架住。
金陵府丞仿佛此刻才靈魂歸竅,仇恨地看著王鶴堂,一言不發。
望了一眼滿眼怨恨的金陵府丞,王鶴堂冷笑了一聲:“陛下手諭:所有涉案官員全部就地處決!全家問斬!族人全部發配關外!”
這一下,金陵府丞面如死灰,只是哆嗦著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王鶴堂:“拉下去!”
眾親兵提起金陵府丞等人拖了出去。
看熱鬧的百姓們又騷動起來了。
正在這時候,賈芸帶著一群親兵奔了出來,到王鶴堂身旁站住,說道:“大帥讓我聽閣老的命令。”
王鶴堂點了點頭,對其余的官員說道:“你們配合他們去將涉案罪官的家給抄了。”
眾人都變了臉色,接著都機械地點頭。
王鶴堂從懷中掏出懷表:“現在距離午時還有一個半時辰,本閣在菜市口等著你們來觀刑。”說完,
鑽進了轎子裡。 禁軍護著王鶴堂的轎子向菜市口走去。
賈芸笑了一下:“幾位辛苦一下,一人負責一家。”
眾人對視了一眼,湊到一起商量了片刻,接著上了各自的車轎,帶著各自的護衛向大街走去。
賈芸手一揮:“跟上。”
看著遠去的官兵,圍觀的百姓們都興奮了。
轎簾掀開,史鼐從大轎裡出來,先瞟了一眼站在對面的程世堯、馬庸,接著對親兵說道:“把圍觀的人轟散了!”
眾親兵:“是!”答著衝上前驅趕圍觀人群。
圍觀的百姓向四處哄散。
摸了摸懷中的那封信,史鼐向大門處走去。
望著史鼐走進寧國府大門,程世堯沉默了稍頃,望向馬庸:“你去將帳冊全都取來,我在這等著。”
馬庸:“是。”
..............
書房裡,賈琥正坐在書案前,拿著筆在寫著什麽。
史鼐坐在靠牆的椅子上,望著正在揮筆疾書的賈琥,眼中流出一陣激動。
寫完後,賈琥取過大印在奏章上蓋了下去,一邊朝著墨跡吹氣,然後喊道:“林三。”
林三應聲走了進來。
賈琥把那本奏章遞了過去:“封好了,立刻送進京去。”
林三接過那本奏章:“是。”答著快步走了出去。
史鼐站了起來,“多謝國公爺保薦我做江南大營副統領。”說著,深深一揖。
賈琥連忙起身,笑道:“您是長輩!再說了,我這是為國舉賢。另外,江南大營是整個東南穩定的關鍵,所以必須盡快編練新軍,在最短的時間內成軍。”
說到這裡停了一下,“老太太心裡還是時時惦記著表叔,您立了功,老太太臉上也有光不是。因為步軍衙門的事情,老太太心裡多少不痛快。”
聞言,史鼐心裡一陣感動,大聲說道:“我現在就回去上奏章,等朝廷的任命文書一到,立刻招募青壯,編練新軍,給老太太爭一口氣。”
賈琥:“表叔不打算回京?”
史鼐點了點頭,“我這幾日準備些東西,等伱從蘇州回來的時候順道帶進京去。”
賈琥:“行。”
正在這時,林三匆匆走了進來:“二爺,程世堯和馬庸來了。”
史鼐雙手一抱說道:“我就先回去了。”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望著史鼐消失的背影,賈琥坐了下來,拿起書案上的那封信,又仔細看了一遍,看完後,又用指甲在重點處畫了一畫。
這是水溶寫給史鼐的親筆信,雙方口頭上達成了不相互進攻的約定。
賈琥笑了笑,難怪之前徐州城一直沒有遭到水溶部叛軍的襲擊,將信放進匣子,對林三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林三:“是。”
沉吟片刻,取過一張空白信箋,拿起筆寫了起來。
林三引程世堯、馬庸進來了。
程世堯、馬庸向賈琥請安行禮:“參見寧國公。”
賈琥:“不必多禮了。等我寫完這幾個字。”
林三退了出去。
程世堯、馬庸規規矩矩地垂手侍立。
賈琥放下筆,拿起那張墨箋吹了吹,放進匣子裡:“坐下說吧。”
程世堯和馬庸:“是。”又行了個禮,在一旁的客椅上坐下。
林三又給程世堯和馬庸端來了茶。
“多謝林將軍。”
程世堯和馬庸慌忙站起身,雙手接過茶碗。
賈琥手一擺:“坐下坐下。有什麽事慢慢說,待會留下一起吃飯。”又對林三說道:“讓管家去告訴廚房,準備酒菜。”
林三:“是!”答著,向外走去。
程世堯和馬庸躬身答道:“多謝國公爺。”
賈琥:“坐下說吧。”
程世堯和馬庸對視了一眼,答道:“我們帶來了所有的帳簿,想請國公爺過目。”
賈琥一笑:“你們知道,我不管家的。”
程世堯:“帳簿已經全部送進京去了,我們帶來的是抄件。”
馬庸接言:“我們主要是想向國公介紹商會目前的情況,另外,還有件事請國公做主。”
賈琥:“說吧。”
程世堯:“現在商會已經有了兩支船隊,生意遍布南洋各個地方,江寧、蘇州兩大織造局,還有茶課司、福建各衙門、粵海將軍鄔家都與咱們有生意往來。”
馬庸:“今年十月底停船,過去八個月共賺取白銀三百七十萬八千兩。另外存在鄔家的現銀還有六十一萬。”
賈琥眉一皺:“還剩這麽多?”
程世堯:“去年出海的船隊少,所以賺的多, 存了八十七萬在鄔家。”
賈琥點了點頭,接著問道:“其他地方呢?”
程世堯答道:“八百六十七個府州縣,都有咱們的買賣,五萬多個夥計,減掉成本開支,過去十個月共賺取白銀一百六十一萬。主要是雲貴等地的買賣一直在虧錢。”
賈琥眼睛一亮,他不在乎賺多少錢,八百六十七個州縣,只要慢慢經營,情報網就能覆蓋整個大周。
想到這裡,賈琥滿意地笑著點了點頭:“很好。辛苦你們了。朝廷有規矩,商人不允許捐官。這樣,你們從族中挑選兩名子弟,我先給他們謀一個恩貢的身份,明年同兩位的公子一起參加春闈。若是沒有考中,安排他們補安徽省縣令的實缺。若是考中了進士,我另有安排。”
聽了這話,程世堯和馬庸瞪大了眼睛,接著跪了下去:“小人叩謝國公天恩!”說著,連連叩頭。
賈琥:“起來吧,起來說話.....”
程世堯和馬庸又叩了個頭,這才站起來。
賈琥把目光望向馬庸,問道:“你方才說還有一件事.....”
馬庸連忙回道:“如今商會生意越做越大,缺乏能乾的人手,我們能力又有限。因此,我們想請國公爺物色一些人到商會幫我們.....”
賈琥臉上浮出一絲欣慰。
這時,林三走了進來:“二爺,酒宴準備好了。”
賈琥站了起來:“走,有什麽事情,邊吃飯,邊慢慢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