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了一陣蟬鳴,一聲高過一聲的蟬叫使得晴雯心情更加發燥,眉頭緊鎖在心裡抱怨:煩死了,這蟬就不能換個地方叫嗎?
終於,晴雯忍不住睜開了眼,翻身從床上坐起,抓起床角的蒲扇扇了幾下,又擱了下來,鼓著嘴坐在那裡生悶氣。
坐在碧紗櫥門邊做針線的琥珀看在眼中,笑了笑,這屋裡最討厭蟬的就是晴雯,其次就是賈琥。擔心影響林黛玉休息,賈琥讓婆子守在院子中驅趕樹上的蟬,甚至打算將樹枝全給砍了,卻被林黛玉給製止了。
在林黛玉看來,蟬鳴不是令人生厭的雜亂噪聲,而是輕快婉轉、相映成韻、悅耳動聽,是有著音樂節奏的天籟之音。
因此並不讓人趕它,更不許賈琥將樹枝給修剪了。
這時,對面臥房裡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琥珀連忙放下針線,疾步無聲地走了過去。
臥房裡,穿著無袖短褂的賈琥端起一碗涼茶咕咚咚喝了下去。
突然,他感到了身後有人,連忙回頭。
不知什麽時候,琥珀已經站在了他的背後,正望著他笑。
賈琥沒好氣地在她臉上擰了一把。
琥珀微嗔地望了一眼賈琥,將臉轉向了紗幔後拔步床上。
只見林黛玉穿著大紅色紗衫子睡在床上,紫鵑坐在身旁,輕輕地給她扇扇子。
這時賈琥走到擺在床前的竹躺椅上坐下了,拿起一本書翻看起來。
琥珀拿起炕桌上的團扇走了過去,在他身旁的矮凳上坐下,輕輕地給他扇扇子。
賈琥笑了笑,把手裡的書往茶幾上一擱,歪身躺下,慢慢閉上眼。
琥珀和紫鵑相視一笑。
這些日子最苦的要數賈琥了。江西的戰事到了關鍵時刻,一連數日早出晚歸,還要想辦法給林如海那邊征調軍需。好容易消停了,林黛玉這邊又有事了。隨著孕期的增加,林黛玉的腹部越來越大,身體越來越重,逐漸出現了一些問題,腰酸、腿抽筋等,有時夜間睡不著。
雖然賈母、王太醫和老嬤嬤都說沒事,賈琥卻還是擔心,白天基本上不出門了,晚上就守在床邊,等林黛玉沉睡之後,才到窗下的炕上睡下,有時候鬧騰的太晚了,就在竹躺椅上躺到天亮。
她們倆則在床前打地鋪,輪流伺候著。
前兒王太醫叔侄倆給林黛玉拿脈的時候確認了一件事,林黛玉懷的是雙生子,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這年頭接生一個孩子都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了,更何況是雙生子,大人、孩子能夠幸存的幾率就更小了。
另外還涉及到了嫡長子的問題,如果兩個都是男嬰,對於嫡長子的確認就很難分辨了,那麽這兩個孩子長大以後產生的權力的爭奪必定會引起腥風血雨。如果兩個都是女嬰也會出問題,賈琥的嫡女一生下來就是縣主,以後聯姻的對象肯定是豪門權貴,長相一樣的姊妹,哪個不得好好考慮考慮。
如今所有的人都在祈禱林黛玉懷的是龍鳳胎,甚至尤氏等人懷疑是不是王太醫叔侄倆醫術不精,診錯了脈。
賈母在西門外牟尼院等各處寺廟都供奉了大海燈,她許的多,願心大,一天四十八斤燈油,一斤燈草,聽說那大海燈隻比缸略小些;邢夫人、尤氏以及心不甘情不願的王夫人也跟著供奉了大海燈,一天二十四斤燈油,就連薛姨媽也跑去供奉了大海燈,一天七斤。
這件事轟動了全城,好事之人戲稱賈家養活了整個京城的寺廟。
最好笑的是,妙玉這個假尼姑成了整個賈府的座上賓,就連賈琥都對她客氣了許多。
另外,這段日子賈琥還從太醫院和民間搜集了大量藥方子,什麽催生保命丹等藥丸屯了一大堆,更是從外地請來了數位經驗豐富的接生婆,早早預備著。
昨兒又折騰了半宿,一陣疲乏襲了上來,賈琥睡著了,慢慢起了鼾聲。
躺在床上的林黛玉慢慢睜開了眼睛,她扶著紫鵑的手走下床來,走到竹躺椅前,靜靜地望著賈琥,眼中泛著光,接著笑了起來,笑得是那樣的幸福,那樣的甜蜜。
琥珀、紫鵑也笑了起來
炎炎夏日,山中卻是“身心俱涼”。
玄真觀,賈敬小院。
窗大開著,門也大開著,屋外院子裡的鳥鳴蟬叫聲格外響亮。
一陣風起,窗外後院蟬聲大燥起來,那風兒從對面開著的窗槅中穿過,把窗邊的紗幔吹拂著飄飛起來。
賈敬屋裡正牆神壇上供著三清牌位,三清牌位下是一個蒲團,這時蒲團上並沒有人。
靠窗前擺著一張木桌,賈敬正坐在那裡寫著什麽。
他的身後,一個身形高瘦、穿著道袍、束著道髻,五十開外的中年人垂手侍立著。
賈敬寫完了才站了起來,對那名中年人說道:“你確定伏擊司禮監的是北寧郡王府的人?”
那中年人:“是。在京畿,有這個實力的不少,但有這個膽量的只有焦大他們。這件事應該是二爺默許的。”
賈敬將那封信封好,略想了想,“這麽算下來,司禮監已經無法對京城以外的地方進行偵控了。”
那中年人:“是。”
賈敬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中年人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可能是我們這幾個月來的太頻繁了,二爺的人已經盯上了我們”
賈敬有些驚訝:“怎麽?甩不掉?”
那中年人苦笑了一下:“沒辦法甩。這些人都有著官府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跟到家裡,還坐下來喝了杯茶”
賈敬有些明白了,說道:“下次你們光明正大的來,不要躲躲閃閃的了。”
那中年人:“是。”
賈敬突然想起了:“大老爺說的那件事查的怎麽樣了?”
那中年人回道:“甄家確實有一份詔書,就供在甄應嘉的臥房裡。”
“哦?可知道裡面的內容?”賈敬望著他。
“裝有聖旨的匣子外封著封條,動不得。”
說到這裡,那中年人湊上前一步,低聲道:“甄應嘉父子在吃飯的時候提到了江西,說老太妃對江西的事起了疑心。”
賈敬眼光一閃,以他對老太妃的了解,既然起了疑心,她就會動手,估計這幾日就會策動禦史上疏彈劾身為兩江總督的林如海,將林如海調進京,然後趁機換上皇室的人。
這可不行,在他的方略中,江西最少要再亂上一年,利用江西的叛亂給朝廷放血,讓國庫徹底空虛。
想到這裡, uukanshu 賈敬走到書案邊,拿起筆寫了起來。
寫完後,賈敬將兩封信遞給那名中年人:“這一封信給大老爺送去。這一封立刻命人南下送給親家老爺!”
那中年人接過那兩封信:“是。”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一陣清風吹了進來,把賈敬那頭已經由黑轉白的頭髮吹得凌亂地飄著。
賈敬心情不錯,踱到了門外,這時王善保從院子的月門裡進來了。
“小的給太爺請安了!”
王善保說著就在賈敬面前的台階下跪了下來,“我們老爺有封信給太爺。”磕了個頭,他便站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雙手奉上。
賈敬接過那封信撕開展看,先是一怔,接著笑了。
龍首宮有宮女懷孕了,還不是一個.這老東西真能折騰,都這個歲數了,還能到處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