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飄著大雪,天仍是漸漸亮了。對面叛軍營地也能漸漸看清了,透過雪花,一個個正在搶修工事的叛軍和指揮著搶修的叛軍將官都看得清清楚楚。
內城城牆上,一群光著膀子的漢子正滿頭大汗地將一座偌大的火炮推到垛口。
放眼望去,像這樣的火炮城牆上一共擺放了九門,每一座火炮邊都有一群光著膀子的漢子,身上頭上冒出的熱氣竟融化了飄在頭頂的雪花。
張成放下千裡眼,將手一舉。
身後,那名執紅旗的傳令官將旗一擺。
排列在城牆上的九門巨炮接連發出了怒吼,一顆顆實心鐵彈朝著叛軍工事呼嘯著砸去,除了兩門打得偏離了之外,其他都穩穩命中進了正在修建的叛軍工事中,鐵彈狠狠地砸在地上,整個大地都在顫抖,在搶修工事的人群中犁出了一道道血溝,一時間慘叫哀嚎聲四起!
張成舉起千裡眼,飛快地掃視了一遍叛軍的工事,效果不是很好,並未摧毀叛軍的工事。
炮手迅速重新裝填好炮彈,接著點燃火炮,連響九聲,撼得大地簌簌發抖
李承陽將中軍行轅遷到了高橋門內,並且還將主力騎兵留在了城外,他還是給自己留了退路。
被炮聲吵醒的李承陽並不惱怒,相反心情十分不錯,初次交手,他在戰略上贏了賈琥,就是代價有些大,損失了近三萬精銳老卒。
大營中有十幾名廚師專門負責李承陽的膳食,十二個時辰都有廚子當值,無論正席珍饈還是隨意小吃皆可辦。
早飯剛好在李承陽走出後帳捧了進來,轉眼間桌上便擺好了精致的八葷八素冷熱菜肴,三屜重疊的小蒸籠正冒著熱氣,從第一屜上可以看見正是江南名吃蟹黃湯包,這個天氣在戰場上竟能吃到如此講究的傳統小吃,可見李承陽會享受。
李承陽面前擺著一雙象牙筷子,一個明朝官窯的黃釉碗,一個明朝官窯的青釉碟子。
就在這時,值哨軍官走了進來:“稟大帥,老南安郡王求見。”
李承陽:“什麽事?”
值哨軍官:“他說是軍務。”
李承陽:“那就叫他進來。”
少頃,老南安郡王走了進來:“參見大帥。”
李承陽手一擺:“有什麽事,邊吃邊說。”說完,拿起了筷子。
老南安郡王先是瞟了一眼他面前的黃釉碗,這才說道:“事情緊急,還是先說事吧。”
李承陽眉頭一簇,把筷子一擱,冷冷地問道:“什麽事?說吧。”
老南安郡王:“聽說大帥又將主力騎兵全部撤了出去,倘若賈琥這時從內城殺出來,咱們的工事又沒有修好,可擋不住騎兵的衝鋒啊!”
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炮聲傳了進來。
李承陽一笑:“這不是炮聲,而是賈琥不甘而又無能的憤怒。”
老南安郡王望著他:“小心無大錯。雖然賈琥沒在清晨出城偷襲,但只要他發現咱們城內沒有騎兵,肯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的。我想請大帥再考慮考慮,將騎兵調進城,起碼留兩萬騎兵在城內。”
李承陽怔了一下,不想和他糾纏下去了,隨即說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老南安郡王一愣,又問道:“昨晚您說了要破釜沉舟,怎麽一夜變卦了?還給自己留了退路。”
李承陽一張臉騰地紅了。
老南安郡王:“您要是有其他的想法,現在就說,咱們好聚好散!”
此話一出,李承陽兩眼死死地盯住老南安郡王。
突然,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接著,一名哨探奔了進來,向李承陽跪倒:“稟大帥,敵軍用火炮擊毀了我軍修建的工事。”
老南安郡王臉色一變:“不好,賈琥要襲營!”
一語未了,大帳外傳來了震天的火炮聲
在確定李承陽將騎兵調出城之後,賈琥果斷地更改了計劃,先是用火炮摧毀叛軍修建的工事,掃除騎兵衝鋒路上的障礙,同時麻痹李承陽。
臘月十六日辰時三刻,賈琥命人打開了正陽門,派出數千人馬直撲七橋甕叛軍兵營,周邊叛軍見狀火速支援七橋甕。
這時,王大雷、王耀祖率領主力騎兵從朝陽門出擊,首先攻破了遼東軍火銃兵的營盤,放火焚燒,接著又連續攻破了南疆軍火銃兵、刀盾兵兩座營盤。
叛軍的營寨立時大亂,到處都是求援的信號。
賈琥趁此時機,命令城內的勇衛營和邊軍主力全線出擊。十余萬精銳從正陽門、朝陽門等門衝出,向著遼東軍和南疆軍各個營盤發起猛攻。
在火炮的支援下,官軍一口氣蕩平了朝陽門到正陽門一帶二十多個叛軍營盤,叛軍整條戰線全面崩潰,直接潰敗到了高橋門附近。
賈琥見好就收,不等高橋門附近的叛軍火炮開火,就下令撤回內城。
橫七豎八的死屍躺滿了整個戰場,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血腥味,殘破的旗幟和斷裂的武器到處都是,有的還插在叛軍的屍體上
中軍大帳,早飯仍在桌上。
李承陽鐵青著臉走了進來,一把將飯桌掀翻了,桌上的飯菜全部都掉到了地上。
緊跟著進來的遼東軍諸將都是一驚,對視了一眼,擔心這位又要殺人了。
這時,李承陽走到禦案後坐下了,眼中寒光一閃:“折損了多少人馬?”
大帳內鴉雀無聲。
李承陽那兩道寒冷的目光徐徐地在眾人的臉上掃過。
眾人無不神情凜然。 uukanshu
就在這時,老南安郡王走了進來,直接說道:“還沒完全統計,我這邊最少損失了兩萬人馬,其中老卒不到五千吧。”
李承陽心裡一咯噔,南疆軍都折損了兩萬人,作為勇衛營主攻目標的遼東軍的損失豈不是更大!
這一刻,他對自己昨晚的行為感到了後悔。
想到這裡,李承陽一掌打在禦案上,把硯台震得老高。
眾人紛紛低下了頭。
李承陽的心腹副將匆匆走了進來,望見老南安郡王愣了一下,猶疑地將手中的公文抬了抬:“大帥.”
李承陽陰沉著臉說道:“說吧。”
那名副將:“是。”答著走上前,看著公文稟道:“各營的傷亡報上來了,我軍損失了三萬七千余人,其中遼東老卒一萬余人。另外還收攏了八千余名傷兵。可能有一部分人逃進了百姓那裡.”
李承陽強忍著怒氣:“還有呢?”
副將:“咱們的糧草損失不少。”
李承陽眼閃寒光:“那就去搶!如今損兵折將,正好提振軍心士氣!”又對那名副將說道:“將城外的騎兵全部調進城來!”
那名副將:“是。”答著,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李承陽站了起來:“去,把所有的糧食全部搶回來!告訴那些金陵百姓,他們所遭受的苦楚都是因為賈琥!”
一片沉默。
李承陽臉一沉:“你們想抗命?”
眾人相互對視一眼,亂紛紛地答道:“是。”心情各異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