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鬧騰了數日,眾人都有些乏了,這會子聚在賈母屋內吃茶,說故事。
迎春、探春、惜春和黛玉、湘雲、寶釵圍在一起吃果子說笑。
不一會兒,王熙鳳和尤氏一同進來了,將東府的事情說了一遍,眾人聽了都齊聲誇讚不絕。
薛姨媽笑道:“若是我家那個孽障能有哥兒萬分之一,我也就不操這份心了。”
賈母聽了,笑道:“哥兒還小呢,不用管太嚴,過兩年就好了。”
薛姨媽忙起身答應了,忽然,一陣陣哭聲傳來。
賈母:“是誰在哭?”
王熙鳳:“我去看看。”
正說著,只見周瑞家走了進來,王熙鳳直接斥道:“怎麽回事?弄人在院外哭喊!你的差使是怎麽當的!”
周瑞家:“回二奶奶,是寶二爺的奶母李嬤嬤等人要見老太太,奴婢不讓,她們.....她們就.....”
賈母:“什麽事?”
周瑞家:“回老太太,奴婢也不太清楚,只聽說,聽說李貴、茗煙幾個跟隨寶二爺、琮哥兒、蘭哥兒的小廝被二爺命人打了三十軍棍,還要趕出府,發配城外莊園。李嬤嬤她們是來求情的。”
在場眾人聞言無不一驚。
能跟在賈府公子小姐身邊的要麽是各人奶母的孩子,要麽是家中幾輩子的仆人,在主子面前都是有臉面的,不知犯了什麽大錯,竟被賈琥給攆了出去。
就在這時,薛家婆子匆匆走了進來,在薛姨媽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薛姨媽微微一怔,暗道這個孽障在哪兒著了魔,竟會隨老掌櫃出京查帳。不過有老掌櫃主事,便沒放在心上。
賈母聽著,怔在那兒默不作聲。
院外又傳來了婆子們的喧嘩聲和哭喊聲:
“老太太,我們冤枉啊!”
“是薛家哥兒打死的趙國基!”
仿佛一聲霹靂劃空而過,薛姨媽驚得站了起來。
眾人也都把驚疑的目光投向薛姨媽。
寶釵懵住了!
“撲通”一聲,眾人一驚。
不知誰低呼了一聲:“趙姨奶奶昏倒了!”
“姨娘!”探春回過神來,猛撲了上去,握著她的手。
王熙鳳:“快!扶她回房,請大夫來診脈!”
賈母說話了:“扶到裡間去,讓她們進來。”
“是。”周瑞家飛快地走了出去。
王夫人拉著薛姨媽坐下了。
周瑞家領著寶玉奶母李嬤嬤等人進來了。
幾個婆子走進門,跪倒在地,一迭聲地大哭。
王熙鳳瞪著眼:“哭什麽?還不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來,錯差一個字,仔細你們的皮!”又對李嬤嬤說道:“你來說。”
李嬤嬤:“薛家哥兒在學堂內追打環哥兒,趙國基是為了護著環哥兒才被薛家哥兒打的.....”
一道冷冷的目光向她射來。
李嬤嬤心裡一緊,忙說道:“是環哥兒先打得薛家哥兒.....”
“胡說!”
邢夫人站了起來:“環兒要過了十月份才九歲,他怎麽會去打薛家哥兒!”
李嬤嬤心頭大震,連連叩頭:“奴才不敢欺瞞!確是環哥兒先動的手.....聽說是幾個親戚家的打鬧,
不小心砸到了環哥兒,環哥兒還手,又不小心砸到了薛家哥兒.....就這麽鬧起來了。” 賈母一聽,心裡明白了,望了望臉色蒼白的薛姨媽,又望了望坐在那兒裝菩薩的王夫人,這才問道:“環兒舅舅是受了傷,還是怎麽了?”
王夫人握著念珠的手微微一顫,如此嫡庶不分的話竟從賈母的口中說出,讓她有些慌亂。
李嬤嬤猶疑了一下,“該是被打死了,否則二爺也不會.....”
薛姨媽的臉更加蒼白了,站了起來,聲音有些微微發顫:“老太太,剛婆子來報,說、說那孽障出城去了.....”
寶釵一聽,心裡更慌了,一雙手在微微地發抖。
王夫人也慌了神。
賈母歎了口氣,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丫鬟的稟報:“蘭哥兒來了!”
話音未落,只見賈蘭走了進來,賴升家領著幾個婆子跟著。
向賈母請了安,又去給王夫人、邢夫人磕頭,接著是母親李紈,最後是薛姨媽、王熙鳳、尤氏和迎春姊妹,拜了一圈,這才對賈母說道:“老祖宗,孫兒是替二叔來傳話的。”
賈母:“哦?”
賈蘭走到李嬤嬤等人身前站定,昂首挺胸,道:“二叔說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主子就是主子,容不得任何人怠慢,環兒是賈家嫡脈子孫,看他的笑話,就是打賈家的臉,打我的臉。
賈家不會欺辱下人,卻也容不得目無主子的奴才。我不管你是幾輩子的老人,還是哪個的心腹陪嫁,一經發現,決不輕饒。’”
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喘了口氣,又對李嬤嬤幾人說道:“你們平日裡仗著嬤嬤的身份,橫行霸道,吃酒撒潑,打罵小丫頭,狂妄自大。賈家廟小,容不下你們這些大神,一起出城養老去吧。”說著,將手一擺。
幾個婆子已經將李嬤嬤等人架住。
李嬤嬤:“老太太、太太.....”
賴升家極熟練地給了她一巴掌,“拉下去!”
眾婆子將幾人拖了出去。
滿屋子的人都怔在那裡。
賈蘭長舒了一口氣,又拍了拍胸脯,接著從袖中掏出一張名單遞給王熙鳳:“這是二叔讓我交給嬸子的。”
“哦?”王熙鳳茫然地接過名單一看,眉尖不禁一動,這是報仇來了,真是小氣,還將軍呢。
王熙鳳不露聲色,將名單遞給了賈母。
賈母一看,微微一驚,說道:“這是?”
賈蘭:“回老祖宗,二叔說了,這麽些年,賈家待下人太寬了,別的都好說,只是幾位姑姑身邊容不得這些分不清上下尊卑的人,必須裁換。”
賈母點了點頭,對王熙鳳說道:“按名單拿人!”
雖說賈琥有嘲笑她不識字的嫌疑,王熙鳳卻無話說,隻好答道:“是。”
“我苦命的兄弟呀!伱怎麽就死了呢!嗚嗚嗚......”裡間傳來了趙姨娘的哭喊聲。
“.....”
賈蘭一怔。
“姨娘!”又傳來了探春的驚叫聲。
趙姨娘瘋了似的衝出來,嘶聲力竭地哭號道:“還我兄弟命來!你還我兄弟命來!”
周瑞家和薛家婆子攔住了衝向薛姨媽的趙姨娘,一左一右架住了她。
“你還我兄弟命來.....這不公道啊....我要報官.....”
探春從裡間奔了出來,抱著趙姨娘放聲痛哭起來。
薛姨媽怔在那兒,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寶釵一臉驚慌地站起身。
王夫人的眼裡冒出火來,她死死地捏著手中的那串念珠。
賈蘭說話了:“環叔的舅舅沒有死啊!”
首先是趙姨娘,接著是其他人,聞言都怔住了。
賈蘭:“環叔的舅舅為了救環叔被薛家姨表叔打成了重傷....”
李紈大吃一驚,連忙喝道:“小小年紀,知道什麽?還不住口!”
賈母:“蘭兒,趙國基沒有死?!”
賈蘭點點頭:“回老祖宗,沒有死,正在東府醫治。”
此言一出,眾人一陣騷動。
賈蘭:“薛家姨表叔罵環叔是小婦養的。”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都懵在當場。
李紈唯恐兒子再說出什麽驚人的話來,大聲喝道:“蘭兒!快住口!誰教你說的這些混帳話?!”
王夫人、薛姨媽、寶釵的臉上首先掛不住了。
趙姨娘站在那兒愣愣地流淚。
探春暗暗地咬了咬牙。
賈蘭大聲說道:“二叔說了,他也是小婦養的。”
這句話一說出,無異於一聲驚雷,震得眾人耳鼓嗡鳴,薛姨媽終於支持不住,隻覺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母親!”
“姨太太!”
賈蘭接下來的話卻讓榮慶堂炸了鍋,當聽說寶玉因為坐視外人欺辱親兄弟被賈琥行家法,打了二十藤條的時候,王夫人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一時間榮慶堂到處是喊叫聲。
李紈的臉白了!
賈母沒有理會這些,將賈蘭招至跟前,仔細詢問了事情經過,接著,臉上綻開了笑容。
............
乾清宮,上書房。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須先從家裡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
建武帝看完了密折,輕輕地把它合好,喃喃地說道:“一個家族尚且如此,偌大的國家又何嘗不是,前明之鑒尚在眼前,大周決不能重蹈覆轍。”
接著,他站了起來,“甄家的船隊是不是快進京了?”
戴權:“是。”
建武帝:“走,去龍首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