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數日的陰雨後,太陽終於出來了。
好不容易出了太陽,這邊紫鵑忙讓晴雯和雪雁將那些小毛兒衣服拿出來晾晾,預備著黛玉穿。
吃完飯,黛玉略坐了一會,便走進了裡間,親自點了一炷香,取過一卷空白表文紙平鋪在書案上,口中默念了幾句,便提起筆來抄寫經文。
外面紫鵑等人都靜悄無聲。
靜靜地等著,直待一炷香點盡了,黛玉才出來。
紫鵑道:“打清早起,姑娘就一直在寫經,好歹歇一歇,下半晌再寫吧。”
黛玉笑了一笑,說道:“我原是心裡煩,才抄了一篇經文,這會子好了,還要出去走走呢。”
晴雯立刻接話:“這才是呢。姑娘本就因為天氣驟變著了涼,也該好好保重身子,若是二爺知道了.....”說著,她自己也愣住了。
一時觸著黛玉的心事了,轉身走到椅子上坐下,不再說話。
紫鵑瞪了晴雯一眼,忙走上前笑道:“姑娘不要擔心,老話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大奶奶不是也說了,二爺沒事。
再說了,二爺身邊跟著數萬大軍,都是精銳老卒,還有這麽多火器.....聽老太太屋內的老嬤嬤說,草原人窮得很,沒有鎧甲,都是羊皮襖子,還漏半截身子在外面,那一槍還不得打死兩三個.....”
“.....”
黛玉看了看她,然後翻了個白眼,“一天天淨胡說。”
“我說呀,蒙古韃子就該是這樣。姑娘讀這麽多書不也是不知道!”
紫鵑難得傲嬌起來。
黛玉一聽樂了,道:“好,你說的都對。你們二爺定能殺得蒙古韃子片甲不留.....”
“林姑娘在家裡呢麽?”
“是誰?”雪雁掀開簾子,笑道:“原來是王奶奶,姑娘在屋裡呢。”
原來是賈赦院裡的王善保家的,此人是邢夫人的陪房,迎春房裡大丫頭司琪的外婆,一個愚鈍,卻又總愛出風頭的老婆子。
王善保家笑了一笑,走了進來,手裡提了一個小黃絹包兒,見了林黛玉,請了安,說道:“老爺決定領著闔族老少爺們兒去大相國寺拜佛,所以要家裡寫上三百六十五部《金剛經》。
外頭老爺、二老爺帶著璉二爺、寶二爺等正在寫,就連蘭哥兒都分了不少去。家裡頭,老太太帶著太太、奶奶、姨奶奶和姑娘們寫。”
說著,將小絹包打開,對紫鵑說道:“這素紙一扎是寫《金剛經》的。這一束藏香是寫經時點著的。”
紫鵑一一應了。
黛玉手一讓:“嬤嬤請坐下喝茶。”
“多謝姑娘。”
“王奶奶喝茶。”雪雁把茶捧給王善保家。
“哎。”
王善保家接過茶碗,喝了兩口,對黛玉說道:“我聽二太太院子裡的婆子說,薛家花錢將薛大姑娘的名字從禮部名冊上劃掉了。花了這個數.....”
她晃了晃手掌。
黛玉尚未搭話,紫鵑走了過來:“不是說明年還有一選的嗎?”
王善保家將茶碗放下,拉紫鵑坐下,說道:“眼前的榮華富貴可是比那看不見摸不著的皇權富貴強多了。”說罷,不禁瞟了一眼林黛玉。
紫鵑:“姑娘?”
黛玉笑了笑:“嬤嬤費心了。”又對紫鵑說道:“取五百錢來,
請嬤嬤打酒吃。” “哎。”
紫鵑站起身,走進了裡間,不一會捧了錢出來。
王善保家忙接過錢,笑道:“又破費姑娘賞酒吃。”說著,磕了一個頭,站起身退了出去。
送走了王善保家,紫鵑走了回來,見黛玉坐在那裡出神,便小聲道:“姑娘?”
黛玉回過神來:“嗯。”想了想,笑道:“這幾日身上不好,連帳冊也懶得看。今日好多了,你去東府和大嫂子說一聲,讓人將帳冊送過來,我看看。”
頓了頓,“那些帳本挺重要,伱多帶些人,讓她們用箱子抬來。”
紫鵑愣了一愣,回過味來,立刻回道:“姑娘放心,我從老太太、二奶奶院中多借幾個婆子,保證將帳本給安全送來。”
晴雯接言道:“就從新開的角門走。”
林黛玉臉紅了:“就你話多。你也跟著一起去.....”
晴雯大聲答道:“是。”
..............
一場暴雨席卷了漠北草原,雨霧彌漫,一丈遠便瞧不清對面的情形。
在烏裡雅蘇台與烏蘭察布盟的交界處,這兩天多了一座軍寨,近萬頂帳篷整齊有序駐扎在一片地勢較高的土丘上,用木石築起了一圈簡單的圍牆,八座高高的木質箭樓矗立在軍寨四周,箭樓上的軍卒正在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情形。
這裡便是賈琥的臨時大營,那日,殲滅了察哈爾的兩萬人馬後,賈琥便直接領兵北上,一路覆滅了大大小小七個部落,奪取了近萬匹戰馬和數萬頭牛羊,還有大量的生活物資。
八月底,在黃河北岸成功與等待多日的三千營合兵,之後大軍繼續北上進入了烏蘭察布盟境內,繞著陰山山脈走了一圈,昨日抵達了這裡。
在一座箭樓上,賈琥望著不盡不休的雨幕出神,這一路走來,覆滅在賈琥手中的草原部落足有二三十個,斬首七八萬,為了隱藏行蹤,陰山西南方的所有部落全被滅了口,在進入喀爾喀部領地後,大軍真的殺不下去了,除了部分留守的士卒外,幾乎都是老弱婦孺。
這或許就是漢人和外族最根本的區別吧。
草原上的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雨漸漸地小了,風也停了,就連太陽也出來了。
這是,楊大勇在一名親兵的帶領下牽著馬走了過來,在箭樓下拱手道:“大帥!”
賈琥:“什麽事?”
楊大勇:“剛隨軍的提刑司番子來報,說趙太監的病情又有些加重了。”
賈琥微微一怔,監軍趙太監在途中染病,十幾名軍醫都束手無辭,好在能確定不是瘟疫等傳染性疾病,軍營中條件有限,自己也不可能因為他而改變作戰計劃,至於他能否扛過來,只能看天意了。
賈琥沉思了片刻,問道:“哨營回來了沒有?”
“還沒有。”
楊大勇問道:“大帥擔心滿清人洞悉了咱們的戰略?”
“快一個月了,柳湘蓮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賈琥歎了口氣,接著道:“如果計算的不錯,那些被滿清人抽調走的蒙古主力就藏在大青山,那裡距離綏遠城大約一百五十裡,正適合藏兵。”
頓了頓,“前往烏裡雅蘇台的哨探已經回來了,不幸被言中了,原本駐扎在那裡的兩萬滿清八旗兵已經不在了。我很擔心他們會發現咱們。”
賈琥的擔心並不多余,從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這位五阿哥是鐵了心的要跟自己搏命,抽調了烏蘭察布盟六個部落的主力,甚至將烏裡雅蘇台的滿清八旗駐軍也給調了過來,也不怕羅刹人趁火打劫。
不過這也給賈琥提供了機會,不到十天的時間,三千營便橫掃了漠北草原的西南部,一舉擊潰了聚集在陰山腳下的兩萬蒙古主力,搗毀了喀爾喀蒙古部的王庭,斬殺了所有王族成員,將剩余的婦孺老人驅趕進了烏裡雅蘇台,奪取了三萬余匹戰馬和近二十萬頭牛羊。
留守的主力和青壯全部戰死,又失去了婦孺老人,烏蘭察布盟很難再恢復元氣,平白得了好處的漠北諸部在實力大增的情況下也會滋生出更大的野心,一旦沒了那兩萬滿清八旗兵的鎮壓,他們就會脫離滿清人的統治,開始向周邊擴張,打破滿清人定下的規則。
只要草原亂了起來,滿清就不可能調集大部分的力量來對付大周, 這樣就會進入一個微妙的平衡狀態。
“那隻蒼鷹又出現了!”一旁的親兵突然喊道。
賈琥抬頭望去,只見一隻巨大的蒼鷹在天空盤旋。
自從東勝衛故城一戰之後,這隻蒼鷹就一直跟在大軍的身後,繞過陰山之後,自己曾用弓箭將它射傷,沒想到這麽快又跟上來了。
瞧這高度,絕對超過了兩百米,這畜生當真是吃一塹長一智。
自己那張弓肯定是夠不到,忽然想到了三千營副將從喀爾喀王庭帶回的那張清弓,十五力清弓,整個大軍中,就只有自己和謝瓊可以拉開。
想到這裡,對親兵說道:“去大帳將那張清弓取來。”
很快,親兵取來了那張從喀爾喀王庭繳獲的清弓,放在箭樓地板上,跟自己差不多高,弓弦都超過了一米五,將親兵遞來的武扳指套在大拇指上,
接過那支超過一米二的箭矢,賈琥深深吸了一口氣,瞄準了天空中的蒼鷹,雙臂慢慢使勁,只聽見“嘎吱”的聲響,弓弦慢慢被拉開了。
在楊大勇和幾名親兵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弓箭被拉成了滿月,突然,手一松,箭矢強勁射出,直撲天空中的那支蒼鷹,一聲鷹鳴聲傳來,緊接著那隻蒼鷹從天空中掉落下來。
楊大勇興奮了:“射中了!”
賈琥擦了擦頭上的汗珠,對親兵說道:“去將屍體帶回來。”
“我去。”楊大勇翻身上馬,縱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