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靖垣坐在軍器司會客室,跟李銳和汪來這兩個主事一起,像是嘮嗑一樣把自己的各種想法說出來。
讓兩人仔細記錄下來,回頭轉達給對應的部門,按照輕重緩急去做實驗驗證。
時間一轉眼就到了放衙的時候,朱靖垣跟汪來和李銳道別,在關天培的陪同下回家。
關天培專門給朱靖垣另外準備了馬車,讓朱靖垣不需要專門去等朱簡炎回來了。
朱靖垣略微有點意外,不過還是老老實實接受了安排,反正老皇帝應該不會害自己。
太陽落山的時候,朱靖垣來到了自己家門口,發周圍多了一圈衛兵。
王府周圍平時也有守衛,但是今天的數量多了好幾倍。
而且士兵的衣服都是海軍的,應該就是關天培帶來的那些警衛兵。
朱靖垣在門口稍微停了停,對著周圍的士兵們拱了拱手。
默默的表達了一下感謝的意思,然後才走進了自己熟悉的家門。
與此同時,在同一個街道上的皇九子朱簡烽的王府,守衛也比平時多了一些,不過多的人是從常規的警衛隊來的。
王府的後門,一輛馬車緩緩停下。
一身便服的軍機大臣曹振鏞從馬上下來,低著頭快步走進了王府的後門,在守候的仆人引領下進了王府後堂的客廳。
朱簡烽整坐在大堂中的椅子上,雙手握著一份明黃色的卷軸,眉頭緊緊的擰在了一起。
看到曹振鏞進來,朱簡烽馬上揮手,屏退了所有人仆人,把手中的卷軸遞給曹振鏞。
曹振鏞表情凝重的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徹底確定那是一份聖旨了。
聖旨上的內容,讓曹振鏞感覺格外迷惑,表情也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朱簡烽同樣非常的迷惑,估摸著曹振鏞看完之後,就忍不住主動開口詢問了:
“曹軍機,父皇讓本王作為皇室子弟代表,去西洋海角應付西夷的所謂王子們,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曹振鏞小心翼翼的把卷軸合上,恭恭敬敬的放回桌子上,雖然看著讓人迷惑,但畢竟是一份聖旨。
曹振鏞斟酌了好幾秒,才小心開口分析說:
“臣以為,陛下的要求看似合情合理,但是實則將殿下送到了無法干涉朝堂的地方……”
朱簡烽直接站了起來,有些激動的拍著手說:
“對啊,這種事情有更加合適的人選,大哥按照傳統是嫡長子,二哥還長期擔任鴻臚寺卿,都比本王適合這個差事。”
朱簡烽抱怨了兩句,原地轉身看著曹振鏞:
“把本王在這個節骨眼上趕出京師,父皇他難道真的已經做出了決定?要在這種時候再去改變什麽?”
曹振鏞明白朱簡烽說的事情是指什麽,但是這時候只是閉口不言。
朱簡烽看著曹振鏞不說話,就更加的有些上火了:
“父皇他到底在想什麽?難道真的打算直接選擇那個熊孩子?
“父皇他難道要推翻仁武以來的祖製嗎?難道他不記得建文舊事了嗎?”
曹振鏞眯著眼睛歎息說:
“殿下,建文舊事可是要慎言啊,您將自己置於何地啊?
“臣觀陛下的想法,最多不過是‘好聖孫’而已。”
朱簡烽頓時反應過來,“好聖孫”,是指明宣宗,宣德皇帝朱瞻基。
朱瞻基的爺爺,明成祖永樂皇帝朱棣,對他的長孫朱瞻基的評價,就是好聖孫這三個字。
以至於後來很多人都認為,是好聖孫朱瞻基討到了爺爺朱棣的歡心,才幫助他的父親朱高熾保住了皇位。
現在的大明皇帝世系,正好都是朱瞻基的後代。
這讓朱簡烽更加的煩躁了,長期積累在心中的壓力徹底爆發,以至於有些語無倫次的失態了:
“這也不合祖製啊!二哥他已經四十五歲了!
“世祖之後的列祖列宗,登基年齡最大的也才三十八歲。
“其他祖宗都在二十八到三十二歲啊,父皇怎麽能選擇四十五歲的二哥啊!
“關鍵是,二哥他有什麽能力?他哪裡能夠比得上本王!”
曹振鏞苦笑著輕輕搖頭說:
“殿下,其實沒有你說的這個祖製,那些都只是慣例而已。
“關鍵是,世祖皇帝有言,祖製就是只要有利於江山社稷,有利於維護國家利益,一切祖製皆可變。
“就算是真的有祖製,陛下也能搬出這一條聖言來修改。
“二殿下的能力相比您而言也許不算特別優秀,但是終究是完全通過了所有考核與實訓的。
“最為關鍵原因,還是二殿下有個好兒子,徹底的抓住了陛下的心思。”
朱簡烽愣神了幾秒鍾,然後猛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曹振鏞大聲說:
“曹軍機,我現在應該怎麽辦?我要不要去西洋海角?”
面對朱簡烽最後的靈魂拷問,曹振鏞閉著眼睛考慮了幾秒鍾。
最終沒有……也不可能替朱簡烽作決定,而是把各種情況都說出來,讓朱簡烽自己決斷:
“殿下如果按照陛下的要求要求,到西洋海角去辦差,那以後應該不會受到特殊對待,應該與其他皇子無異。
“殿下如果拒絕前往,那就是要抗旨了,也就是要徹底放棄正常手段了。
“然後,成則不用說,若敗……輕者剝奪爵位,重則終身圈禁……
“陛下提前了十天,直接下達了給您的差事,沒有事到臨頭下旨意,當場直接架著您上路。
“這既是給您選擇和準備的時間,也是一種無所畏懼的坦然和霸道,陛下也許想要看看您能做出什麽來。
“殿下可以自己考慮,您如果不去西洋海角,能夠有幾分把握成事……”
朱簡烽聽著這些簡單的情況,根本就沒有怎麽仔細思考,就有氣無力的坐回了位置上:
“我根本沒有任何把握……”
仁武朝之後的大明,已經逐步轉化成了近現代的國家,不再是古典時代的王朝。
正常公務不再因人成事,除非特殊情況不會因人設職,而是先定職務權責范圍,再安排人員去任職辦事。
皇子和宗室們, 雖然可能擔任著各種各樣的官職,但卻都是被塞進國家機器的零件,沒有超脫規則和職權的能力。
他們通常的沒有機會,也完全沒有必要,專門去發展朝堂的大臣,作為自己的辦事班底。
大臣通常也不會接受這種發展,絕大部分也都不會像古代那樣,主動去提前投靠某個皇子作為自己的“主公”。
因為這些皇子們在登基之前,要和普通官員一樣在地方上工作十幾年。
無法直接回報那些想要直接投效自己的臣子,無法以自己為中心經營有君臣從屬關系的黨羽集團。
他們成為皇帝之前,可以有互相依賴的屬下或者盟友,但是很難有以命報效的臣僚。
等到成為繼承人之後很快就登基了,也就不需要某個官員專門投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