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和譚綸此時也已離開了乾清宮。
隻朱翊鈞一人還站在寫有各邊鎮州府官員姓名的屏風前,且在心中好奇,這些屏風上的名字,會怎麽如原歷史的發展,去配合張居正完成一場轟轟烈烈的改革。
而自己作為皇帝,且又來到了這個時代,無疑是能更直接地去了解到這個過程,乃至沒準還可以直接參與進去,對其產生更大的影響。
“海瑞既已起用,趙貞吉也起複入閣,由此可見,張先生要輔佐朕開啟的,將是一場大刀闊斧的改革。”
朱翊鈞自言自語地說到這裡,就問張鯨:“考成法的細則手劄,張先生呈遞上來了沒有?”
張鯨忙回道:“回皇爺,還沒有。”
朱翊鈞聽後便吩咐說:“一呈遞上來,就拿來給朕看!”
“是!”
張宅。
海瑞滿臉堆笑地看著自己完成的考成法細則手劄。
一種莫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歷史上,他雖然是以敢言愛民且不畏權貴出名,還因罵嘉靖皇帝而名垂千古。
但事實上,在地方任職多年,與大明各個階層都有所接觸,而熟悉大明各種弊病的他,內心也有改革的想法。
而且很強烈!
歷史上,他就在張居正當國時,給張居正寫過數次信,向其暢談自己的改革想法。
盡管他在懲貪方面是建議恢復洪武朝剝皮楦草的祖製,為整個官僚階層所反對。
但也算是一種革眼下之弊的想法不是。
當然,歷史上,大明到了正德以後,也就是中後期開始,因為王學的出現,導致士大夫階層的思想開始出現獨立思考與變革的思潮,乃至有人已經利用王陽明的心學提出百姓日用即是道,人人可為聖賢這樣的思想,以至於在政治上,許多士大夫都有了改革的思想。
尤其是嘉靖末年的一場席卷東南的倭亂,把大明王朝的許多問題都表現了出來,也就更是讓一些有責任心的士大夫有了革新除弊的強烈願望。
可以說,從嘉靖末年開始到隆慶初期,想改製的不只張居正一個。
要知道,在高拱當權時就開始了開海與開放邊貿的改革行為。
事實上,若非時下有改革之心的非張居正一個,張居正一個人也不可能在歷史上完成萬歷初期的改革。
話轉回來,所以,同在這個時期的海瑞也受當時思潮影響,也有自己革新除弊、振興大明的一套理念。
只是他一個舉人出身,不可能進入帝國中樞,成為執政者,所以其改革的理念很多時候只能體現在一縣或一布政司,而不可能影響至全國。
但現在受朱翊鈞這個穿越者所煽動起的蝴蝶效應的影響,他竟有機會替張居正完善起考成法的細則來,無疑算是要將自己整頓吏治的一些理念變成國策,進而推行至全國。
這對海瑞來說,算是意外之喜。
張居正給他胡姬扇風的待遇,他都忘了享受,隻全心全意地擬好了考成法細則。
待海瑞將關於考成法實施細則的手劄交給了張居正後,張居正也認真看了一遍。
張居正看後沒有修改,直接抄錄於正式手劄,準備以自己這個首輔的名義上奏。
這讓海瑞更加大喜,有種想引張居正為知己的衝動。
“坦白講,剛峰公所補充的,
仆並不想推行!原因在於,對庶民過寬,對官吏過嚴,只怕將來我張江陵會真的死無葬身之地。” 但張居正這時卻這麽說了一句。
海瑞怔在了原地:“那為何元輔不改一字,直接抄錄?”
張居正笑了起來:“利於陛下!此法一推行,陛下將來只怕只能施恩於百官,而不能施壓了。”
海瑞聽後一愣,隨即只有折腰作揖的份。
很快,關於考成法推行細則的手劄就以張居正章奏的方式到了文書房。
但先看到該章奏的不是萬歷皇帝朱翊鈞,而是馮保!
因為文書房掌印太監張大受是馮保的心腹。
外朝遞送來的重要章奏,張大受會自覺地先給馮保觀覽。
馮保看了考成法的具體內容後,頓時沉下臉來,且對同在司禮監的張鯨吩咐說:“等徐爵來,你告訴他,就說我有話,讓遊七轉達給他家老爺!起複趙貞吉這事沒提前跟咱家商量也就罷了,只要不是用高拱就行。但怎麽,如何考成的事,也不同咱家商量,就遞到司禮監了?他就不怕這樣考成會引起百官不滿,進而影響他首輔的位子,給高拱複起的機會?”
接著,馮保又執筆在一張紙箋上寫了兩個名字,且對張鯨說:“你再將這箋交給徐爵,讓他轉交給遊七,再讓遊七轉交給他家老爺, 就說我的話,這兩人也得起複,一個必須得入閣!他張居正讓趙貞吉入閣,咱家沒有阻攔,那咱家扶進內閣的人,他張居正也不要阻攔!”
張鯨答應稱是。
“等這兩人的起複章奏一到,咱家再親自將這考成法的章奏一同呈上吧。”
馮保接著又說了一句,然後就將這份章奏揣入袖中,回了自己的外宅,而沒有把這章奏拿去幹清宮給朱翊鈞看,算是私自扣留了。
很明顯,馮保也有意用這種方式威脅張居正,如果不答應他起複他所推薦的人,他也不會讓考成法順利推行。
明朝大太監都有自己的外宅,而不怎麽在宮中居住。
畢竟宮中除了皇帝和諸貴人,一個太監再有權力也不好意思在宮裡住大殿大屋的。
而在宮外就不一樣,奢靡一點的,在外宅的生活可能比皇帝和宮中諸貴人還要奢侈。
馮保回外宅後,隻張鯨留在司禮監等徐爵。
據史記載,徐爵受馮保安排,常可以出入禁庭,到司禮監領事。
而如今,馮保之所以吩咐張鯨去給徐爵說一些他交待的事,也是因為知道徐爵會定時要來司禮監。
待徐爵來後,張鯨就將馮保的話轉述給了徐爵。
不過,張鯨在徐爵離開後就直接來了朱翊鈞這裡。
“張四維、徐璠?”
“這倆人給了馮保什麽好處,馮保會起複他們?其中這徐璠,還是朕已經降旨不起用的!”
朱翊鈞看著張鯨寫在自己面前一張禦箋上的兩名字,沉聲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