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攻,開始了。
甲葉鏘鏘,蹄聲隆隆。
在韓信的指揮下,林摯率領五千精騎向單於本部疾馳飛奔,長戟一擺,將一名對衝而來的匈奴武騎兵刺落馬下,帶著飛濺而起的鮮血,獰笑著向第二個敵人衝去。
當!
金鐵交鳴之聲響起,火星四濺,林摯隻覺得手中一震,長戟似乎刺在了金屬之上。
不過他人借馬力,戟尖還是深深刺進了對方身體裡,但卻來不及抽出來,旋即只聽哢嚓一聲,戟杆應聲而斷。
林摯稍稍愣了一下,回頭看著被他甩在身後的敵人,心中明白,這應該就是呂馬童所說的秦國邊軍。
很明顯,對方身上也同樣穿著鐵甲。
秦軍尚黑,甲胄通常都會刷上黑漆,所以夜色之中,再加上騎兵對衝而過的時間太短,很難分清楚對手穿的是皮甲還是鐵甲。
不過兵器和士兵一樣,都是消耗品。
林摯丟掉手中斷裂的戟杆,抽出腰間長刀,繼續奮勇向前,向著下一個敵人衝去。
“噗!”
這次他看的很準,對方是一個穿著皮袍子的匈奴騎兵,在快馬疾馳之下,他幾乎毫不費力的就將對方攔腰切斷!
濃稠的鮮血,以及粉紅色的內髒,頃刻間鋪滿了整個馬背,那個被攔腰切斷的匈奴兵並沒有瞬間死去,他的雙手依然緊緊抓著韁繩,任由馬兒拖著他向遠處跑去。
林摯抹一把臉上的血水,振臂高呼:“殺!殺!殺!”
皎潔的月光之下,一個血人,揮舞著一口血刀,其形其狀,如同一尊神話傳說中的魔神。
他是一個喪父喪母,世間再無一個親人的孤兒,是從死人堆裡鑽出來的、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人。
每活一天都是賺的,因此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自然也毫不在乎別人的性命。
因此即便是陷入了十幾個匈奴武士的圍攻之中,林摯也毫不格擋向他刺過來的短矛,劈過來的彎刀,只是進攻,進攻,再進攻。
你砍我一刀,我還你一刀!
嗯,他如此狂的原因,在於身上穿了兩層鐵甲,內裡還套了一個鏈甲背心……
他騎馬沒衝多遠,馬匹就累趴下了,因此才會陷入圍攻之中。
轉眼之間,圍攻林摯的匈奴武士或死或逃,只剩下林摯站在倒斃了一地的屍體中拄著長刀大口喘氣。
雖然很累,不過他並不打算脫掉身上鐵甲輕裝出擊。
此刻的他,已經喜歡上那種你砍我一刀,但刀被崩開,而我砍你一刀,你斷為兩截的爽感!
於是他喘了幾口之後,撒開雙腿向遠處的人群衝去,嘴裡不時發出陣陣鬼哭狼嚎,讓目睹了剛才一幕的匈奴武士遠遠避開了這個殺神。
遠處,和一打起仗來就和大隊脫節的林摯不同,呂馬童始終處於指揮位置,帶領著身後的騎兵反覆在單於本部中衝擊,驅散著任何試圖聚攏在一起的敵人。
騎兵出擊的時候,漢軍步兵同樣沒有閑著。
他們從馬背上跳下,排成一個又一個小方陣。
此戰打的比較混亂,敵我交織在一起,弓弩之類的遠程兵器就不大派的上用場。
所以軍中的蹶張士、引強士們也操起了刀盾長槍,和身邊袍澤一起快速衝向單於本部。
今夜的風並不大,但是敵我雙方攪在一起,竭命一搏的拚殺,戰意熊熊,卻隱約讓人感受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狂風。
真正的肉搏戰開始了,不論是漢軍士兵還是匈奴武士,都已經陷入了瘋狂之中。
他們高舉著槍矛,揮舞著刀劍,怒吼著、咆哮著、呐喊著,目眥盡裂著向自己的對手撲去,鮮血不斷地噴灑上去,又被無數隻腳踐踏著,地面已經泥濘一片,鮮血的腥氣和內髒的酸腐氣息,即便是隔著幾百米的距離也中人欲嘔!
但勝利,注定是屬於漢軍的。
無他,漢國更加富裕,所以參戰的漢軍主力盡數身披鐵甲,面對著匈奴人手中的青銅彎刀,馬棒連枷,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刀槍不入。
而且漢軍士兵相較於對面的匈奴人,身材更高,手臂更長,體重也超出他們接近三分之一。
在後世,即便是以競技為主的體育賽事上,參與搏擊的雙方體重相差也不會超過五公斤,否則基本上就會出現一邊倒的局面。
而現在的生死搏殺中,這種身材上的懸殊,就越發要命了!
在付出了巨大的傷亡之後,匈奴人堅守家園的心態終於崩潰,他們抱頭鼠竄,口中發出各種音色的呼哨。
這,是在叫馬。
草原廣袤一馬平川,看上去沒有路,但其實到處都是路,只要能讓他們跳上馬背,則必然可以逃出生天。
漢軍步戰雖勇,但卻不擅長騎馬,尤其是他們體重太大,兩相追逐起來必然會落在下風!
嗯,別問他們怎麽看出來的!
雙腿筆直,一點都不羅圈,還好意思說自己是騎兵?
面對著匈奴人的四處逃竄,漢軍士兵也只能是盡力捕捉了,畢竟他們大多穿著幾十斤的鐵甲,要想抓到一個比自己矮一頭的小個子談何容易!
不過最重要的是,他們抓不到這一個還能抓下一個,但匈奴人若是被他們抓到了,則必死無疑!
立馬遠處,眺望著影影綽綽的戰鬥的韓信,輕輕撥轉馬頭,看向劉盈說道:“仗打完了,找地扎營去吧,這裡太臭了……”
劉盈一臉讚同的點頭,他們現在是下風口,他已經忍了很久了!
他回望一眼,今天這場戰鬥他手中的騎兵太少,不能四下合圍匈奴單於本部,必然會有很多漏網之魚。
不過無所謂了,他本來也打算再來最後一票大的,就立刻南下,去完成那個伺機切斷冒頓退路的任務。
他現在完全不擔心劉邦那邊會重蹈歷史上的覆轍,畢竟韓王信沒有投降匈奴,而且劉邦那裡兵力眾多,且又有他悄悄塞給的秘密武器。
正面決戰,冒頓根本不是敵手!
所以,劉盈不打算再聽從韓信建議,從別處渡過大河,然後直驅馬邑,而是準備從雲中郡南下,向平城,也就是後世的大同方向移動。
那裡,才是匈奴人可能退卻的方向。
如果能夠配合劉邦在那裡再打一場勝仗,則就有了收復整個雁門郡的機會。
到時候燕趙長城就可以連成一片,利用太行和燕山山脈,築成一道可以遏製遊牧南下,侵襲華北平原和太原盆地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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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劉盈睡眼惺忪的坐在帳篷之內,河馬一樣的打著哈欠,耳邊偶爾飄過一些數字。
昨夜一戰,生俘四千,斬首兩千七百余級,其中有一大堆的小王、都尉等匈奴高官,另有戰馬兩千多,牛羊過萬……
雖然帳中的很多將領都對於繳獲的牛羊數目有些不滿,但其實他們也都理解,這裡是匈奴單於本部,牧民很少,圈養的牛羊都是儲備的肉食,所以數量自然不會太多。
不過讓他們很喜悅的,則是從一個超大型的帳篷中,搜剿出來的幾十口大箱子。
裡面裝的,是摞在一起的金磚和許多造型精美、鑲嵌著各種寶石的首飾。
這些東西,一看就是匈奴人從月氏人那裡搶來的!
按照慣例,繳獲的浮財是用來賞賜作戰有功的士兵,以及參與指揮的將領。
所以,劉盈自然要拿個大頭。
考慮到他漢太子的身份,即便是拿個七成也不會有人敢多說什麽。
只不過劉盈有錢, 雖然他看著那些金磚還是眼睛發直,但那是人的本能罷了。
所以劉盈望著一雙雙向他看來的眼睛,擺了擺手:“我就不拿了,你們看著分吧。”
刹那間,帳篷中傳出一陣陣歡呼之聲,劉盈嚇了一跳,趕忙製止了面前這群得意忘形的家夥。
他有些擔憂,萬一這幫家夥高喊‘萬歲’,傳到老劉那裡他不好交代……
韓信看了劉盈一眼後並沒有多說什麽,劉盈不在乎錢,他現在可在乎的緊!
劉盈不分,他正好多分一些。
畢竟,他作為齊王和楚王時積攢的財富,都被劉邦給沒收了……
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分完浮財之後,劉盈楞在當場,此刻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大群女人。
準確的說,是冒頓的老婆們,也就是閼氏。
匈奴人是一夫多妻製,單於可以擁有很多妻子,而這些妻子之間其實並沒有大小之分,甚至在很多時候還會和單於本人平起平坐。
畢竟這些女人的背後,大多都是一個個強大的草原部落。
不過讓劉盈愣住的,是站在他面前的一個大臉盤子,正用幽怨的眼神注視著他。
後世的時候劉盈在大學寢室裡養了一個蒙族兒子,那廝媳婦的長相就和眼前的這個女子有些類似。
劉盈雖是個曹賊但卻不好這一口,於是他滿臉疑惑的問道:“你瞅啥?”
但大臉盤子卻並沒有回答他,而是直愣愣的盯著他看。
劉盈還想再說些什麽,卻突然聽到身後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