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區內雖然湧進了一大堆東張西望的白胡子老頭,但工人們卻並沒有太在意,只是自顧自的忙忙碌碌。
畢竟計件不要命……
劉盈雙手插腰一臉豪橫的走在人群最前面,衣袂飄飄瀟灑倜儻,頓時化身整個廠區最靚的仔……
而在他身後,自然是湊過來扶著劉邦向前走著大獻殷勤的張不疑,只是一張光潔如玉,一張滿是褶子的臉上不約而同的盡是抓心撓肺的神情。
神器,究竟是什麽?
片刻之後,劉盈領著他們走到一間大門緊閉,但地下鋪著軌道的庫房面前,揮揮手,幾十串鞭炮同時炸響。
濃煙滾滾,劈劈啪啪。
雖然吵鬧,但喜慶!
與此同時,庫房的大門打開,一個刷著黑漆的龐然大物出現在濃煙之中,發出一聲宛如春雷乍現的轟鳴。
“護駕!”
中尉戚鰓一臉惶急的怒吼一聲,不管不顧的擋在劉邦身前。
在他看來,這就是東宮的僚屬準備圖窮匕見了!
嗯,是東宮而不是劉盈。
畢竟這些年他對於劉盈有些了解,知道對方心中還有幾分兄弟親情,但就算是劉盈念在兄弟一場的份上,對於劉如意有所忍讓,可圍繞著劉盈還聚攏了一大票人,他們可不會坐視不理,任由劉如意發展勢力,取而代之!
比如前些天劉如意就被坑了,得罪了好多之前費勁心力拉攏的老貴族!
卑鄙!
所以,劉邦這個時候可萬萬不能死!
而且戚鰓在撲出去的一瞬間,心如電轉,腦海中浮現的是他挫敗了東宮的狼子野心之後,他受到劉邦重用,劉如意取而代之,戚家人也能呂氏那樣封王封侯……
只可惜這只是一場夢。
劈裡啪啦的鞭炮聲中,不光劉邦身邊那一群擔任警衛的虎賁軍士兵和郎官們沒有動,就連劉邦身後那些勳貴們也如看小醜一般的看著緊張兮兮左顧右看的戚鰓。
劉邦愣了一下,看在戚姬的面子笑著打圓場:“臨轅侯忠心可嘉,但未免小題大做了,此地全是朕股肱之人,哪裡有什麽刺王殺駕的反賊?”
戚鰓看了看歪著頭滿臉譏諷的劉盈,有些訕訕的從劉邦身前走開,順坡下驢:“是臣護駕心切,錯把之前的轟鳴聲當做了火炮的聲音……”
火炮是用來轟擊民眾的,對付國王用的是斷頭台……劉盈微微下蹲了一下,輕輕揮舞白色的袖子,如同某國旗幟中代表王室的顏色。
盧綰從劉邦身後轉出,一臉譏諷:“那分明是汽笛的聲音,臨轅侯居然聽成了火炮的聲音,莫非是去歲秋季操演新軍時缺席的緣故?”
這廝被劉邦坑著強行和劉盈綁定在了一起,過幾年就要把自己養的白白嫩嫩的寶貝女兒送到東宮給劉盈當大老婆,因此索性破罐子破摔,日常懟戚鰓出氣,為的就是惡心劉邦……
戚鰓愣了一下訥訥不言。
他缺席軍訓的原因很簡單,盧綰說練兵需先練將,因此讓軍司馬以上的中高級軍官親自學習如何操作火炮……
別人不曉得他可很清楚,火器殺傷力驚人,但卻有炸膛的風險,萬一他練習發射的火炮被東宮動了手腳,那麽劉如意將再無攀登大位的機會!
因此戚鰓果斷稱病不去,反正現如今在張良的帶動下,功候們一年大多能泡兩百天的病號,自然而然的,泡病號的人多他一個也不多……
劉邦為了不讓戚姬哭哭啼啼的鬧騰他,於是再次出來打圓場,手指硝煙散去的地方笑著問道:
“這就是太子說的神器?我還以為是能陸地飛騰的寶貝呢,沒想到也是個鐵疙瘩,看上去和之前的火車頭很像啊?”
“你看,都在噗嗤噗嗤的冒著白煙呢!”
劉盈點點頭說道:“沒錯啊,這就是個蒸汽驅動的挖掘機。”
嗯,蒸汽挖掘機也叫做蒸汽鏟,是一種大型的蒸汽驅動的挖掘機械,最早出現在1796年,瓦特公司出品……
而後在1833年,威廉·布倫頓修修改改,使得蒸汽鏟可以被裝載於有鍋爐和移動引擎的火車底盤之上,這樣從固定式轉變為移動式,在修建巴拿馬運河的時候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可惜這種簡易型號的蒸汽鏟不能進行360度旋轉,因此鏟鬥臂和驅動發動機安裝在有限擺動的底盤的一端,下發配備有凸緣輪的轉向架,用鎖鏈驅動的軸給輪子提供動力。
劉盈做的這台挖掘機,自然是改進款,相比於原本更輕便,因此可以使用履帶進行前進,挖掘機在工作時,不必再在施工場地鋪設軌道。
只不過履帶暫時還沒有運過來,因此現在展示在劉邦等人面前的挖掘機,依舊需要靠軌道前行。
嗯,主要是劉盈擔心這麽重的大家夥會把工廠裡的路面壓壞,畢竟廠子是他的,路壓壞了需要從他的腰包裡掏錢維修,而廠區外的路是國家的,維修自然是國家拿錢……
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這件事情,劉盈一直記得很清……
在劉盈滿眼欣賞的看著眼前這個頗具蒸汽朋克氣息的大家夥時,一旁的劉邦皺皺眉問道:“挖掘機?幹嘛用的?”
劉盈頭也不回:“就是挖土。”
劉邦越發疑惑:“人不能挖土嗎?還非得弄這個燒煤的大家夥?”
劉盈滿臉鄙夷的轉過頭:
“爹啊,這個大家夥全重十五噸,換算成舊制度量衡的話,大約是六萬斤!鏟鬥容量零點四立方米,挖掘半徑五米六,最大挖掘深度三米,最大挖掘高度四米,勝人力十倍不止!”
“這樣一來,施工成本更低就不說了,施工的效率能夠提升多少,我是想都不敢想!現如今,時間就是金錢,須知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
劉邦愣住,撇撇嘴:“不信。”
老家夥嘴還挺硬,真就我四十歲之後的發明都是顛覆秩序的無病呻吟唄……劉盈挑挑眉:“要不要比一下?”
劉邦雖然有些忐忑,但此時已經沒有了退路,只是硬著頭皮說道:“怎麽比?”
劉盈滿臉壞笑:“也別說我欺負人,爹你挑選三十個郎衛,讓他們和挖掘機比一比挖土的速度,輸了是肯定的,若是郎衛們贏了,我掏腰包,每人獎勵十萬錢!”
盧綰大步走來,站在劉邦身邊,義正辭嚴:“我來做見證人!”
這一下,劉邦算是徹底被架在了虎背上下不來了……
老混蛋你給乃公等著……劉邦咬了咬已經開始松動的後槽牙,滿臉憤憤的看著盧綰:“好,比就比!”
………………………………
少頃,在一塊準備挖地基修建員工宿舍的空地上,人工隊和機器隊涇渭分明,等待著站在最中心的盧綰吹響比賽正式開始的哨音。
嗯,盧綰遲遲不吹哨,主要是因為劉邦這邊下注並未完成。
劉盈簡單湊過去看了一下,雖然大多數人都押了他贏,但還是有不少人押注劉邦。
這並非是他們篤信劉邦會贏,主要是在表達一個態度,那就是我們永遠追隨在陛下身後,哪怕最後會輸的一乾二淨!
只是劉盈看了看名單,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滿是鄙視。
那幫看似忠心耿耿的家夥,其實個頂個都是騎牆派,真正的忠臣,比如從芒碭山走出來的豐沛功臣,全都押注他贏……
畢竟豐沛功臣和劉邦的關系說是君臣,但卻是朋友,準確的說是損友,看到劉邦被自己兒子搞的灰頭土臉,比他們自己賺一百萬還開心……
不過更加重要的是,他們不需要用這種小手段表示忠心,他們身上的疤痕,在戰場上揮灑的鮮血和汗水就是一曲最美妙的忠誠的讚歌!
片刻之後,押注結束,在劉邦嘬著牙花子盤算著若是自己輸了會賠多少錢的時候,遠處哨音響起,比賽正式開始。
為了‘公平’,雙方以半個時辰為界限,並且機器隊一方需要先放空已經燒好的蒸汽,重新點火,以便於更好的模擬施工環境。
因此哨音響起之後,三十名膀大腰圓,身高普遍在一米八以上的郎衛揮舞著鏟子,塵土飛揚,地面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了一個個土坑。
而另一邊,四名此前經受過選拔,被授予工師稱號的挖掘機駕駛員再次向尚未冷卻的鍋爐下裝填煤炭,看起來灰頭土臉,手忙腳亂。
“哈哈,乃公贏定了!”劉邦將押注名單舉在劉盈面前,得意洋洋的揮舞個不停。
劉盈對此表示鄙視,但無所謂,蒸汽挖掘機會出手!
於是十分鍾後,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轟鳴聲,蒸汽挖掘機動了起來,白煙滾滾,巨大的鏟鬥毫不費力的刺入泥土之中,隨著機械臂的收縮,鏟鬥反轉然後從土裡面勾了出來。
頃刻間,原地留下了一個碩大的土坑。
然後,又是一陣轟轟隆隆的聲音,將鏟鬥清空的挖掘機再次轉了回來,重複著之前的動作,插入、抽出,再度插入,再度抽出……
五分鍾過去,劉盈慢慢站起,走到愣住不動的劉邦面前,居高臨下滿是譏諷。
“下面,讓我們看看人工隊的表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