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十六年七月丙午,南山度假山莊。
孟秋之月,涼風襲來,白露初降,寒蟬哀鳴。
在這一片肅殺之中,這片建造於山水之間的莊園卻熱鬧非凡,門前寬廣的水泥路兩邊停滿了裝飾豪奢、隨處可見金玉的四輪馬車,許多常人夢寐以求的名馬良駒,只不過是權貴們的駕轅之馬!
今日,正是劉啟和劉暄的百日宴。
劉盈如今大腿粗的一批,臉也格外大,因此不僅是關中勳貴全數到場,就連遠在海外的日南都督府大都督劉信,鯨島總督府總督鍾離昧以及諸如東甌王、閩南王、閩北王也悉數到場!
人山人海,群賢畢至!
所有人都三三兩兩圍在一起閑話家常之時,只有一人離群索居,形單影隻。
趙王劉如意。
無他,大家嫌他身上有味……
同來賀喜的張不疑左看右看,覺得劉如意有些可憐,畢竟他和劉如意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關系沒有那麽僵硬。
重要的是小蘿莉懷孕之後聖母心泛濫,最是見不得別人受苦。
一拍即合後,張不疑攙著小蘿莉在人群中找到洋洋得意到處顯擺著的劉盈,小聲說道:
“得饒人處且饒人,畢竟手足兄弟,總不至於非得如此吧?”
劉盈皺皺眉頭:“原神怎麽你了?”
“嗯?”張不疑愣住:“我是說如意,你就抬抬手,放他一馬!”
劉盈滿臉詫異:“此話怎講?”
張不疑指了指畫風和周圍不同的劉如意:“你看,他現在不僅被孤立了,而且還總是、總是被襲擊,動不動就湖了一臉……哈哈!”
嗯,他沒忍住,功德從劉盈這邊扣。
劉盈笑著搖頭,毫不避諱張不疑:“他被孤立這件事情勉強與我有關,畢竟是他們先動的手,就別怪我還擊。
至於他被人湖了一臉這件事,真的和我無關!”
張不疑滿臉不信:“要沒你指使,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追著趙王一連襲擊了這幾個月?”
“我來給你捋一捋……來,阿姐,這邊坐。”
劉盈拉著張不疑和小蘿莉走到角落坐下,笑呵呵的說道:“這就像是潘多拉魔盒一樣……唔,你別管什麽是魔盒,你就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再也止不住就行了。”
“當初如意在廣場上遇襲,因為沒有及時抓住凶手,導致對方或許再犯,或許引起他人模彷,於是如意後來又被人湖了一臉……”
“原因很簡單,如意為了維持鐵面王的名號,六親不認,吹毛求疵,到處雞蛋裡挑骨頭,甭管是誰,一律就地抓捕送交廷尉府問罪!”
“你知道的,廷尉候封師從韓非,是個不折不扣的法家。因此下了廷尉府大獄的人,不死也要脫層皮!”
“尤其是那些大漢公學畢業的左貳官,官府的政務基本上都是他們在辦理,多做多錯,因此被下獄牽連者眾多!”
迎著張不疑有些恍然的神情,劉盈搖了搖頭辯解道:
“嗯,我不是在為他們開罪,只是在闡述一個現象。長安城周邊各縣的左貳官,多是關中老秦人,親朋故舊眾多,再加上他們熟稔長安城的大街小巷,一旦鐵了心要報復,別說如意這個趙王,就連我也防不勝防!”
張不疑點點頭:“難怪這些天我和止陽路過東宮的時候,總是見到戒備森嚴,而且在修葺外牆,原來是為了這個……哎喲!”
小蘿莉狠狠的掐了一把張不疑,旋即裝作沒事人一般扭過頭,如果不是因為怕被人群中的呂雉發現訓斥,她甚至還想要再吹個口哨……
劉盈心中一緊:“我怎麽不知道你和我阿姐去過東宮?我這兩月都不在東宮,你倆去東宮作甚?”
張不疑愣了一下,岔開話題:“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意早就不主持整飭吏治了,可為何針對他的襲擊依舊時有發生?”
劉盈看了看眼前的‘雌雄大盜’,無奈搖頭,繼續說道:“這個嘛,就要從兩個月前說起了。”
“當時如意被偷襲了兩次,於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長安百姓,以及什麽錢都敢賺的長安地下賭檔一拍即合,從遇襲的時間,到究竟是什麽湖了一臉,以及湖在臉上的面積佔比等等等等都有賠率,儼然是一場年中狂歡……”
“然後,惱羞成怒的臨轅侯(戚鰓)就動用自己是中尉,負責維持長安城治安的職能,很是查抄了一批地下賭檔,抓了差不多有五六百人……”
“但你是知道的,在長安城這個首善之都,能夠開設地下賭檔的,身後關系都硬著呢!”
“於是,早上把人抓了,中午就要放人,傍晚時分人家收拾收拾,賭場照常營業,一點都不耽誤!”
“因此臨轅侯就換了種做法,不抓賭檔,改抓賭客,凡是參與押注趙王遇襲的人,通通抓起來送去修築渭水大堤……”
“然後,他就犯眾怒了。”
“這導致長安城的人從前只是看樂子,報私仇,轉變為支持正義,和濫用職權的狗官做鬥爭,他們不僅變著花的襲擊如意,就連臨轅侯出門的時候也是戰戰兢兢,前呼後擁,但就這也照樣防不勝防,時常被人湖一臉……”
“一時之間,長安屎貴……”
“這場鬧劇直到我爹看不下去,下詔書申斥了一下我小舅,讓他在路上加派點惡少年組成的執法官,才算是慢慢平息下來……”
張不疑和懵逼中傻乎乎直樂的小蘿莉對視一眼,視線穿過人群,看到了一個中年發福,笑起來滿臉和藹可親,以至於陌生人根本不會把殺人如麻這個詞向他身上聯系的男人。
舞陽侯,樊會。
旁人不知道,張不疑可是一清二楚,從差不多五年前開始,除了新豐城這座不夜城之外,長安城周邊幾個縣的大小賭檔幾乎就是舞陽侯府在暗中操作。
因此,戚鰓查抄的賭檔,其實是樊會的產業,那麽劉盈所謂的如意遇襲第二次後,賭場和賭客一拍即合,就顯得很是耐人尋味了。
看似玩笑,但實則是東宮在和戚家鬥法。
正如劉盈最先所說的那樣,是他們先動的手!
在張不疑浮想聯翩的時候,劉邦滿臉堆笑的緩緩從樓台走下,今天的他穿的是相對正式的袀玄和通天冠,畢竟劉啟只是庶長子,不值得他穿十二章紋的冕服。
而劉邦的到來,也標志著百日宴的正式開始。
今日風和日麗,微風不燥,因此百日宴就選擇在了庭院之中,而在吃吃喝喝之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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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禮。
劉盈為了收禮方便,同時也想玩點與眾不同的,於是選擇提前做了一張超大的圓桌,然後上面安裝了一個可以轉動的圓盤……
於是,在滿座寂靜中,提前被喂飽,因此不哭不鬧的劉啟和劉暄被放在了轉盤上,伴隨著轉盤的轉動,依次從到場賓客面前移動。
沒過一會,他倆身前放著的竹筐裡,就擺滿了諸如玉佩、玉訣,以及珍珠耳墜寶石步搖之類的小玩意,不過最多的還是碎布頭,這是用來做百家衣的材料。
一旁的叔孫通雖然覺得這與禮不合,但畢竟是庶長子,於是選擇隨劉盈去了,免得惹惱了劉盈,劉盈再給他搞出來點什麽道心人心、天理人欲、天命之性、氣質之性之類的歪理邪說……
因此,惹不起還躲不起?
老頭拄著拐杖,蹭蹭蹭蹭的挪到一臉笑呵呵的劉太公身邊,閑話起了家常。
畢竟農家和儒家淵源頗深,倆老頭也有一些共同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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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龍城。
這裡是匈奴祭天的地方,每年到了秋季,牲畜肥美的時候,匈奴人就會齊聚此地,歡慶豐產以及祈求天神庇佑,同時組織適齡的青年男女舉辦相親大會。
畢竟草原廣袤,有時候快馬疾馳半個月也見不到一個活人,因此定期舉辦這種群體性的活動就很有必要了。
在象征著大單於的十二個哈那的大帳中,曾經的右賢王攣鞮稽粥,如今的老上單於,聽著各部匯報的牲畜和控鉉之士的數量,心中滿是豪情壯志。
匈奴經過這些年的休養生息,國力已經恢復到了前秦末年的水平。
因此,又到了群狼狩獵的時間了!
老上單於靠在曾經沾染著冒頓鮮血的虎皮坐墊上,腦海中出現的是廣袤無垠的山山水水,盤算著該從何入手,打響他作為大單於之後的第一仗!
東胡?
這個選項首先被他排除。
畢竟東胡人投奔了漢人,他們和燕國之間商貿往來頻繁,因此時常有燕軍巡弋在草原之上。
如果進攻東胡不能速戰速決,則會被燕軍切斷後路。
南侵?
老上單於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畢竟如今守衛漢國北境長城的,是被匈奴人稱為鬼王的林摯,據說那人每天都要吃掉一副小兒的心肝……
因此,老上單於的目光就盯上了昔日曾為匈奴臣屬,但後來卻脫離匈奴序列的烏孫人。
“是時候,讓烏孫王重回大匈奴懷抱了!”
老上單於摸著胡須,看向那群從更北方擄掠而來,跳著極具誘惑舞蹈的金發碧眼的女奴,血液下沉,頓時如狼一般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