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才的那一瞬間,雙手捂臉深陷於思考回憶中的溫德爾想到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自己非常年輕的時候也像這年輕的機電員一樣,胸懷元首指引的大義和方向、整天滿腦子啥也不想了就想乾一番大事、最好能得到元首的嘉獎,如果是那樣的話那真是自己此生做夢都不敢奢望的幸運!
但是稍微上了點年紀以後,有些事兒慢慢地就開始起了些變化。
這種變化是那種平時你察覺不到、也難以感覺得到,但是等回過神來、靜下心去慢慢想的時候,才終於會認識到“嗷,竟然已經這樣了”的事兒。
溫德爾真的很想說自己隨時能為元首慷慨赴死,但是胸前衣服口袋裡塞著的那封家書上,卻寫著實在是讓人難以割舍下的東西。
去年43年底還非常冷那會兒,溫德爾休了一次半個月的假期、回了趟慕尼黑老家。
除了去看望自己那個退休多年的老裁縫父親以外,還和闊別許久的未婚妻耳鬢廝磨了大半的假期時間,半個月的假期除開往返路途上花掉的時間就幹了這兩件事、再沒別的。
也就是前些日子、俄國佬還沒對切爾卡瑟開始大舉進攻的時候,溫德爾收到了來自遠方的家書,未婚妻在信裡驚喜地告訴溫德爾他要當父親了。希望溫德爾能今年抽空再回來一次,趕在孩子出生之前舉辦一場婚禮,一場溫德爾早已答應、承諾要給她的婚禮。
就在不久之前,溫德爾還曾經試圖讓自己強行抹去心中的痕跡、忘掉這封家書和上面所寫的一切,但是溫德爾最終發現自己做不到。
只要是腦袋稍微有一點可以多余思考的功夫和機會,自己的眼前、心裡,就會瞬間浮現出父親和未婚妻那熟悉的面容。以及那未出世、不知道長啥模樣,但在心裡已經把位置佔領、有了個念想的孩子、自己的血肉後代。
自己一個還沒真正結婚的人都尚且這樣、難以割舍,已經三十好幾、快四十歲了的炮手又該是怎樣的情況?
這個在國防軍裡因為仗義執言、替兄弟出口惡氣,而去打群架、不小心得罪了人的家夥。恰巧被一位慧眼識人才的黨衛軍軍官看中,以替他擺平這事兒、讓那人不再找他麻煩為交換,要求他脫離國防軍來黨衛軍跟在自己手下乾。
反正按規定他也是要被開除出國防軍的,搞不好還會被人穿小鞋、落井下石地丟到監獄裡蹲上幾年。所以這老兵到也沒怎麽多想就把這事兒應了下來,從國防軍的裝甲兵直接跳槽到了黨衛軍的裝甲兵裡。
那時候的黨衛軍裝甲兵才剛剛初建、菜的摳腳,用的盡是國防軍換下來的破爛拉胯,遠遠無法和國防軍的裝甲部隊相提並論。
沒錯,當初拉老兵進來、替他把麻煩事兒擺平了的那黨衛軍軍官,就是那時候還沒升官升到黨衛軍一級突擊大隊長的溫德爾。
所以同其它很多的裝甲兵車組一樣,溫德爾這輛指揮型虎王的全部五名車組成員中,與車長關系最好的人便是溝通最密切、離得也最近的炮手。
還沒等來回答的溫德爾扭頭看了一眼,已然看到了對自己而言完全稱得上是朋友、老夥計的炮手在捂臉落淚。
他在哀歎自己的命運、恐懼即將到來的死亡而落淚嗎?
恐怕並不是,至少熟悉他為人的溫德爾覺得不是。
多半,大抵還是因為他那三個分別是12歲、9歲、以及8歲的孩子,兩男一女非常可愛,溫德爾曾經多次親自帶著給孩子們的禮物去登門拜訪。
對於這個給丈夫擺平了事業上的麻煩,還幫襯著弄到了被人們稱作“元首衛隊”的黨衛軍裡服役的男人,僅僅只是個普通女工的老兵妻子格外地感激,總是會做滿滿一桌豐盛的食物來款待這位貴人。
孩子們圍在桌邊歡聲笑語、桌子上擺著並不昂貴但卻香醇的美酒和一桌美味佳肴,自己可以和炮手摟著彼此肩膀同時舉著酒杯胡亂吼上兩嗓子,然後再來個碰杯、一飲而盡。酒足飯飽之後還能來到小屋門口蹲地上抽兩根,那日子真是要多消遣有多消遣、爽到不行。
連曾經分享過這幸福美滿一家五口那天倫之樂的溫德爾都覺得惋惜,要說作為丈夫、父親的當事人自己心裡一點感覺都沒有,溫德爾只能說一句“開他媽什麽玩笑!?”
已經不知道自己這時候該說些什麽是好的溫德爾主動出手,將胳膊搭到了炮手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肩,事兒到了這份上只能說一切盡在不言中吧。
也不知是在沉寂中過了幾秒,從一開始幾乎快要吵起來的情緒激動、到現在已經是帶著哭腔了的炮手老兵終於漠然開口。
“我真的,我真的沒有辦法隨便去死!哪怕還有一丁點的希望,就算是給俄國佬當牛做馬、去屎坑裡舔屎吃,我都要堅強地活下去、一定要活著回家去!我的命不只屬於我自己,更不是隻屬於元首,你們隨便說我什麽都好,但我就是一定要活下去!”
“.”
“.哼,國防軍的跳蚤”
“國防軍的跳蚤”,這是平日裡就和炮手有些不太對付的年輕機電員給他起的綽號。顧名思義,意思就是從國防軍那邊跳到黨衛軍裡來半路出家的家夥,意志不夠堅定、對元首的忠誠度不是百分之百,國防軍那幫人隨隨便便就放棄戰鬥令人所不齒。
炮手老兵也是神經大條不計較一個綽號,一個剛二十歲的小屁孩毛都沒退完你跟他計較什麽?平日裡也就他愛怎叫怎叫、隨他怎麽去。
只是這一次,原本在剛才眼看還要和炮手吵起來、甚至是車內上演全武行的年輕機電員,也僅僅只是嘴裡小聲到快要連自己都聽不見地念叨了一句這綽號後,就再也沒有了下文。
不論這一切的原因為何,溫德爾至少知道了自己手下帶的這一個車組在關鍵時刻還是能做到互相理解尊重的,單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就非常感謝這四位戰友。
“剩下的人呢?你們做什麽選擇?俄國佬可不會一直等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