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法國那會兒,漢克還是個後勤上給人家送給養的,帶著他的一班兄弟整天押著補給卡車在前線上東奔西走、忙的腳不沾地。
搞完法國之後又緊接著搞蘇聯,這會兒的漢克因為送補給有功、帶隊表現優異,被提拔到了武裝黨衛軍的二線治安部隊當了個作戰班班長。
不過還是沒有上前線和蘇軍正規野戰部隊硬剛的機會,他的任務是帶隊維持佔領區治安,和那些俄國地痞流氓、混混,以及遊擊隊打交道。
漢克自己也不好說這段日子具體算不算好,雖說天天全副武裝、但實際能放槍的機會卻很少。
多數時候都是帶著自己的班兵,在一旁看著那些烏克蘭二鬼子抄著棍棒衝進村子裡一頓打砸、把那些疑似“遊擊隊關聯人員”,像是拖死狗一樣從村子裡弄出來給裝上卡車,而後就可以帶隊收工、回去休息了。
漢克有時候都覺得有些好笑,十幾歲、甚至是幾歲的小姑娘和遊擊隊有他媽的屁關系,那孩子滿身補丁的粗麻布衣服甚至都漏著風。
這幫狗見了都瞧不上的烏克蘭二鬼子八成就是褲襠憋不住,抓點嫩的滿足自己的變態獸欲,類似的傳聞早就不止一起兩起了、鐵定是有這回事。
心裡看不起,但也僅限於自己想想而已,漢克從沒動過替這些烏克蘭民眾出頭的打算。
打小就因為沒爹、家裡窮,而受盡了欺負和白眼的漢克,在很小的年紀就見慣了這世間冷暖和冷血無情。
說他鐵石心腸還不至於,但路見不平一聲吼肯定不是他的性格。
對於那些烏克蘭二鬼子,漢克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是他自己心情不好外加那幫混蛋惹到了自己頭上,他一般都不會插手那些破事。
相對平靜的日子沒過太久,漢克很快就收到了新的調令:前往帝國師正式成為一線精銳戰鬥部隊的一員。
也是打那時候開始起,漢克就認識了恩舍爾並成為朋友,這比恩舍爾認識魏特曼的時間還要來得更早。
往後的日子裡,漢克經歷了自己此前聞所未聞的各種殘酷血戰,親身體驗了什麽叫從屍體堆裡爬出來的感覺。
一次又一次地九死一生換來了經驗豐富的身經百戰,當然也令漢克完成了此前連想都不敢想的戰場蛻變。變化之大甚至讓那些曾經熟悉他的人覺得,站在面前的就好像是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一樣。
現在,漢克也不知道自己具體是在追求些啥東西,他沒有太遠大的目標和理想。
戰場上過一天算一天、活過今天還不知道明天啥樣,有啥命令照做執行便是,不論是面對怎樣的敵人都能拿出最飽滿的狀態決死一戰。
有點像戰爭機器的樣子?也許吧,漢克自己也說不好,但總覺得這就是自己應該做的。
至於未來?
漢克尋思著要是能活到戰爭結束,那就脫下這身軍裝、放下武器,回家去好好照顧自己的老媽、陪她走完余生。後半輩子無論乾些啥都無所謂了,找個女人結婚這事有緣分就搞、沒緣分自己單過,隨便怎樣都行,有塊地種養點牲口、安安寧寧地過完余生就挺好。
要是活不到戰爭結束,那這些雜七雜八的破事就更不用考慮了,人都死了還在乎這些狗屁東西幹啥?
懷裡抱著MP40、背靠在魏特曼虎王炮塔後腦杓上的漢克就這麽一言不發,也許是因為魏特曼說了那些話的關系,他自己也陷入了相當程度的思索與幻想。
魏特曼這邊看到漢克那出了神的樣子,也是輕輕一歎便不再多說什麽。
事後細細想來的魏特曼其實並不怪罪漢克,因為即使他不善做主張,恩舍爾肯定也會下達這樣的命令,無非就是個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結果,都會是一樣的。
嚴格來說,魏特曼甚至還有理由謝謝漢克。
他在沒有任何命令的情況下做了這事,等同於把黑鍋罪責全都背到了自己一人身上,這和作為101營指揮層的魏特曼與恩舍爾哥倆沒有任何關系。縱使是上面查下來也是他一人頂著便是,即便這是沒可能的事兒,但魏特曼卻依然感到有點欠漢克一次的意思。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們沒有取勝,那些盟軍追查起今天的事、跟我們秋後算帳,那時候的你會感到害怕嗎?”
也不只是過了多久,沉重的虎王依舊搖搖晃晃地行駛在村落小道上,腦袋裡不知道在想些啥的魏特曼忽然冷不丁地朝著漢克蹦出來這麽一句。
一開始的表情有些意外,轉而很快就恢復了正常與面色平淡,漢克緊隨其後的回答倒是令魏特曼有些出乎預料。
“要是我跟你說我一開始就想到了這方面,你會不會覺得我有些虛偽?是在撒謊?”
魏特曼聞言一愣,腦袋還沒來得及轉過彎來,自嘲中一笑的漢克緊接著便繼續開口說道。
“哈,無論怎樣,無所謂了,反正事都已經做了。即便是事情真到了你說的那一步,我一個人死也好過三個人一起死。我就是始作俑者,命令是我擅自下達的、起爆器的拉杆也是我親手按下去的,和其他人無關、和所有人都無關。”
“哪怕是我死後上帝審判我,我也還是那句話:都是我做的,讓我一人承擔就行。”
漢克的表情看上去大大咧咧、滿不在乎,就好像是在開玩笑一樣,但魏特曼卻想起了此前恩舍爾無意中給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知道嗎,漢克一直有些心理問題,之前還看過醫生、治療過一段時間。”
“自打他放走的那個俄國小毛孩帶著遊擊隊殺回來那事之後,他老是夢見他手底下的班兵滿身是血找他索命,夢裡圍著他說“為什麽放走他?”、“是你害死了我們!”。他經常夜裡盜汗喊著對不起驚醒,好幾個月都是這樣,已經影響到作戰了。”
“我給他寫了申請報了上去,順利通過了,回柏林療養治療了一段時間回來後才算好了不少。”
“不過這心理陰影算是留下了,他一直小心謹慎地對待自己手下的任何一個人、任何事,生怕可怕的事再次上演、重蹈覆轍。他還一直心懷愧疚、以至於衍生到了新認識的戰友,這算是保護欲嗎?我也不知道,但感覺就很奇怪。”
“多和他接觸接觸,你也會有這種感覺的,現在的他早就不是我剛認識時候的那個他了。變了太多太多,但至少還是個好人。”
好人?什麽才是好人?和正義毫不沾邊的人裡也會有好人嗎?
眼神迷茫的魏特曼不知道,饒是他再怎麽想都無法得出確定的答案。
在這碾盡人世間一切仁義道德和是非曲直的人間地獄裡,好人和壞人的邊界線早已模糊不清。
這裡有數不清的天使被派去幹惡魔的活兒,也有披著人皮的惡魔在乾天使的工作。
有些事,大抵也只能留給後人去評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