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馬拉申科這邊已經有了一套了然於胸的方案,朱可夫索性也就不再繼續追問,就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全權把人事任命權交到了馬拉申科手裡。
但還有一事,卻是朱可夫在來的路上就一直在思索、沒拿定主意,到了眼下才終於下定決心要當面問問馬拉申科的。
“彼得羅夫同志,他.他近來身體狀況怎麽樣,還堅持得住嗎?”
作為一支連斯大林都時常過問的部隊,朱可夫不可能不對領袖師的一些具體情況了解清楚。就比如說師部機關的高級領導幹部具體都有誰是要記住的,這是上級聯絡和了解一支部隊最直接的溝通渠道、沒有之一。
除了已經熟到不能再熟的馬拉申科這個師長,朱可夫當然還記得副師長拉夫裡年科以及師政委彼得羅夫,倒是那個存在感不怎麽強的參謀長記得不是很清楚。
不過這倒也正常,就朱可夫自己了解到的情況,彼得羅夫政委本就是個極為忠誠可靠的老黨員、好同志,更是一個徹頭徹尾、事無巨細管到位的工作狂。除開他自己負責的政工工作,馬拉申科這個師長不在師部時候的很多事也都是他代行。
畢竟領袖師是日常出現正副師長都不在師部,別問在哪兒,問就是都在前線帶隊衝鋒的情況,馬拉申科還美其名曰“一個合格的師長必須要在能聽見炮火的最近距離上指揮戰鬥”。如果不這麽做,就好像這師長當的不合格一樣。
每每出現這種情況,師部總得有個能掌控全局的人坐鎮,既然正副師長都不在師部,那就只剩下政治副指揮員,也就是咱政委同志來代行師部統籌指揮的一切大小事宜。湊巧的是政委同志能文能武還把這一切乾的很棒,跟馬拉申科這個不走尋常路的師長契合度很高。
這樣一對神奇的組合在紅軍內部可是不多見,所以朱可夫能記住馬拉申科,就理所應當能記住彼得羅夫政委,這沒啥好奇怪的。
也正因如此,彼得羅夫政委身體欠佳、並且是身患絕症的消息,朱可夫也老早就知道還一直保持關注。
此時此刻的朱可夫沒告訴馬拉申科的是,其實領袖師的備選政委老早就被他物色好了,一旦出現什麽突發不測的話可以確保職位不會出現空缺、立即補充到位。
作為全紅軍的樣板部隊,領袖師不能空了政委這個職務,就像領袖師在戰場上同樣也不可欠缺馬拉申科這個靈魂核心一樣。
也是在聽到朱可夫突然問起這事兒之後,面目表情一下子就平淡了許多、顯得心事重重的馬拉申科,足足沉默思考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向朱可夫再度開口。
“政委同志近來的狀況確實不太好,元帥同志。”
“在我離開前那段時間,他經常疼到夜裡睡不著覺。我和他的行軍床都在師部架著,他的床離辦公桌近一點,他說這樣方便他晚上隨時起來辦公或者是忙完了隨時休息,我的床就在他對面架著。”
“那天晚上我聽到師部裡總是有嘎吱嘎吱的動靜、很奇怪,起初我以為是老鼠闖進來亂啃東西,拉著燈一看才發現是政委同志捂著肚子在行軍床上翻來覆去,疼的滿頭是汗也還緊咬牙關不吭聲。他總是說不能吵到同志們休息,尤其是我,我第二天還要帶兵打仗,一直都是這樣。”
“我想扶他起來喝口水,可是他已經虛弱到連坐都坐不起來。我沒辦法,只能用手托住他的背把他硬扶起來,我來喂水給他喝。我喊了人去把卡拉切夫叫來,他是我們師最好的軍醫,雖然是美籍歸來但他一直都對他原本的祖國忠心耿耿,是個絕對靠得住的好同志。”
“卡拉切夫告訴我說政委同志的狀況很糟,他現在居然還能撐得住簡直就是個奇跡。換做是一般人的話,這會兒保不齊已經天天躺床上等死了,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我問卡拉切夫說政委同志還能不能繼續留在前線,他沉吟了一會兒回答我,說這已經超出他所了解過的病例范疇了,他的醫學經驗裡沒聽說過還能把胰腺癌扛到這種時候依舊屹立不倒的人。至於還能不能留在前線,他也說不好,政委同志每走一步對他來說都是刷新認知。”
話已至此的馬拉申科情緒早已完全陷入了那段記憶,甚至於連說話的語氣都有些不對勁中微微顫抖。
“那天晚上我害怕極了,元帥同志,我毫不誇張地說我真的害怕他那天晚上就離開我,離開同志們、離開這個集體。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手足無措,他是我在戰場上、在前線的生活中最重要的人,沒有之一。沒了他,就好像是把我硬生生掰成兩半,丟掉一半一樣。”
“可我沒想到,他第二天一早居然又好好地站了起來,還能自己活動、吃飯、喝藥,這些都沒有問題,他甚至還能繼續堅持辦公,用照例與往常一樣的微笑面對同志們,就像昨天夜裡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把卡拉切夫都驚的直呼上帝。”
“但但其實越是這樣我越是擔心他,他一直都在這樣硬撐,是對親眼見證勝利之日的渴望和堅定忠誠的信仰,在支撐著他那早已不堪重負的身體。我擔心這種支撐可能隨時都會垮掉,如果到了那時,我又該怎麽辦呢?這是我現在所能想到最糟糕的事情了,真的很糟。”
“.”
應該說朱可夫是一時間陷入了無言以對的狀態,當看到馬拉申科那仿佛丟了魂一樣的狀態時,朱可夫才第一次站在這種角度,認識到了彼得羅夫政委對於馬拉申科特殊的重要性。
有些事情是能用語言進行規勸安慰,而有些事則是不能的。
對於已經走到了今天的馬拉申科來說,朱可夫明白過多的蒼白無力言語很沒有必要。
一個少將、兩次蘇聯英雄,馬拉申科會知道什麽事是自己該做、什麽事是不該做的,哪怕是陷入這種狀態也只是暫時的,該面對的總要去面對,他會調整好自己的狀態,朱可夫對馬拉申科有這個信心。
剩下要做的,也就僅僅是拍拍馬拉申科的肩膀後,給他留下一點寶貴的一個人靜一靜時間,這才是此時此刻的馬拉申科所最需要的。
“照顧好自己,回家去看看娜塔莉亞吧,前天我還觀看了她們的演出,她很想你。”
“有什麽事直接聯系馬洛科夫,你在莫斯科期間他會全權負責處理與你相關的事宜和申請,期待你為祖國傳來再度勝利的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