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有再多的憤恨不平,眼下的情況已然是自身難保的瑪麗,實在是沒有辦法再在“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傑佛遜這裡,為自己那已經逝去的小徒弟再爭取到些什麽。
這個男人實在太過精於算計,大的小的、遠的近的各種事兒在他這兒就沒有不能算計的。
他喜歡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感覺,堅信身為精英的自己一定有可以掌握他人命運、主宰自己命運的權力,偏偏事情還真就是照著他的計劃發展、連點界都不帶出的。
明白了這一切之後的瑪麗放棄了繼續掙扎的打算,現在還能被他視作“自己人”是因為自己還有可被利用的價值。
當自己會帶來的隱患、造成的麻煩,超過可被利用價值的時候,瑪麗絲毫不懷疑那看上去一表斯文的傑佛遜,會把他剛才說過的每一個單詞變成現實,他不光能說、更有能力辦到。
流浪紐約街頭的垃圾堆睡橋洞?
抱歉,這已經算是最好的情況了,瑪麗能猜到傑佛遜還有“更壞的情況”沒有說。
這世上什麽樣的人才能最好、最完美地保守秘密?
答案只有一個:死人。
忙忙碌碌的紐約市民和紙醉金迷的精英大佬們,有誰會在乎一個流浪的三口之家,莫名其妙死在了巷子角落的垃圾堆裡呢?這恐怕連報紙的邊角消息都登不上去。
你問為什麽?當然是連傑佛遜先生審核這一關都過不了,人家就是乾這個的,隨手就能把你這邊角料稿子當擦屁股紙一揉扔進垃圾筐裡。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死的不明不白且悄無聲息,不留一絲掙扎過的痕跡被從這世上徹底抹去。
戰爭時期槍杆子殺人,和平時期筆杆子的威力也絲毫不差。
就像傑佛遜先生自己說的,也是他從業至今標榜信賴的座右銘。
真相,是可以被製造的。
篤篤篤——
“嗯?”
正當萬念俱灰的瑪麗準備離去、執行來自傑佛遜的“命令”,而消消氣的傑佛遜這邊也打算換一杯咖啡,把這涼到拿來滋煙頭都嫌礙眼的冷咖啡倒掉時,房門卻突然被外面的來人悄然敲響。
“你應該沒被人跟蹤,對嗎?”
不是回應敲門聲而是面向著瑪麗開口發問,傑佛遜需要一個肯定的回答來確認計劃仍在掌控之中。
“沒有,我確認過了,吉爾已經睡著了我才來找伱,來的路上我什麽人都沒遇到。”
“很好。”
恢復了日常且自信笑容的傑佛遜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而房門口的敲門聲連帶著問話聲仍在繼續傳來。
篤篤篤——
“主編,抱歉這麽晚打擾,您是休息了嗎?”
門外的聲音一開口就聽出了是誰,更加放心的傑佛遜緊接著開口應道。
“還沒,你來的正好,我們正在談工作,進來吧。”
門外候著的人得到允許隨即悄然打開房門、邁步入內,出現在瑪麗與傑佛遜面前的正是記者團的一位隨行小編,專門給主編處理那些不必派給助理去做的低級雜活兒的那種小編。
“主編,這是您要的最近這兩天的采訪文案合訂本,我加班整理出來了,希望這沒什麽問題。”
“唔”
接過厚厚一摞文案翻看起來的傑佛遜坐在那張簡單的椅子上,舉手投足之間的氣勢絲毫不比真正的大老板差多少。
甚至在傑佛遜自己看來,憑借這次的成功,加上自己手中握有人脈和關系的稍微運作,那報社總編的位置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這副總編兼專欄主編的爛位置自己也早都坐膩味了。
是時候讓自己的辦公室變得更寬敞一些、辦公桌也更大一點,再讓那賴在總編位置上的老不死玩意兒滾蛋了,功成名就與登峰造極就在即將到來的下一刻、已然行將不遠。
“還不錯,安德魯這次柏林之行的表現挺好的,努力、勤奮還認真高效。我覺得是時候讓安德魯到組長的位置上展現自我,你覺得呢?瑪麗。”
偏偏是這個時候又被拎了出來開涮,本就腦袋一團亂麻的瑪麗,一眼便望到那名叫安德魯的年輕後輩期望且激動地看向自己的眼神,緊接著又看到了嘴角掛著一絲微笑的傑佛遜,正饒有興致地望著自己,不得不說的話只能選擇硬著頭皮、脫口而出。
“是的,我.我也這麽認為,主編。安德魯自打入職以來一直表現優秀,我與您的看法一致,對於優秀的年輕人我們不應埋沒。”
“很好,那麽就派吉爾給安德魯當助手。這小姑娘毛毛躁躁差點讓我們的合作方大發雷霆,是時候找個人好好練練她,你回去以後記得轉告吉爾,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
不止是自己受到了威脅警告,現在就連吉爾也被這傑佛遜惦記上、拉進了“名單”裡,開始任用自己的“嫡系”來盯著監控。
腦袋裡已經稱得上是萬念俱灰的瑪麗,從未如此後悔過自己選擇了媒體這一行。和當初心懷夢想、為了伸張正義,正如現在的吉爾這般狀態比起來,瑪麗感覺自己站在這兒、說著這些為了自保而違背良心的話,這本身就是天大的笑話和世間最凶狠的諷刺。
但現在後悔卻早已為時晚矣,如今的瑪麗很清楚自己現在連辭職都是個奢望。
面前辦公桌後的這個男人是不會放過自己的,自己知道的太多、不管何時何地對他而言都是一個莫大的威脅。
說傑佛遜這種掌控欲強到令人發指的上位者,能放任自己的命運超出他的掌握,瑪麗感覺這比他突然良心發現、改變主意,決定把版權和署名權分給大衛一部分的可能性還小,壓根就是不可能的事。
往後該怎麽辦,瑪麗不知道。
如今的自己並不是隻為自己而活,還是為了同樣心懷夢想、為了伸張正義而投身警隊,與當初的自己志同道合、現在也仍然不忘初心的丈夫而活。為了自己年紀還小的孩子而活,為了這個小小的三口之家而活。
這世間有太多自己沒權力去破壞更割舍不下的心心念念,值得自己不顧一切地陪伴著、守護著而活下去。然而面前這個在歲月流逝之中已經掌控了自己命運的男人,卻可以動動手指、打個電話就能輕松毀滅這一切。
他根本就不害怕自己掌握了他的把柄,人性的弱點被死死攥住並利用也就莫過於此了。
區別在於利用的方向是好是壞,馬拉申科與傑佛遜就像一枚硬幣的正反面,在相同的維度以不同的方式呈現著截然不同的光與影。
也是正當腦海中一片空白、不知接下來該通往何處的瑪麗無語凝噎之時,原本還坐在辦公桌後笑得怡然自得的傑佛遜,卻忽然注意到了安德魯手裡提溜著拿進門來的一個物件。
“那是什麽?你拿著這玩意兒到處跑幹啥?看起來應該還挺沉,不累嗎?”
“哦?您說這個啊”
聽到主編先生的好奇發問,還沉浸在升職快樂中狂喜不已、嘴都咧到耳朵根了的安德魯這才想起,原來自己手中還拎著一個連自己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兒的物件。
“這是我在您房門口撿到的,我來的時候就放在門邊,我以為是誰不方便打擾您就放在那裡等您收的,索性就幫您拿進來了。哦,一起放著的東西還有這個,是個軍牌,上面的名字我看看,是大衛的。等等,大衛?那,那這盒子裡裝的東西豈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