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樣?”
“還好,雖然傷口很多但大多傷得不深,擦傷和摔傷佔了絕大多數,還有一處銳器劃傷和幾處皮下挫傷。傷口都已經幫他處理好了,另外我想冒昧地請問一下,他接下來是否還有作戰任務?”
“.”
歪頭瞅了一眼光著膀子露出健壯上身的阿爾西姆待在裡屋床邊,從膀子到腰子幾乎都打滿了補丁、纏著繃帶擱那兒坐著,有心想撒謊但想了想還是算了的蘇洛維琴科最終說了實話。
“我個人意願當然是希望他休息,但護士同志,他我是說你也知道現在是最後一戰,而且決戰馬上就要來了,這不管對他還是對我、對所有紅軍戰士們來說都很重要。”
“所以按我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是要參戰的,畢竟他還沒傷到動彈不了的程度。我不是說要他戰鬥到倒下動不了為止,他還是我領導呢,是他命令我而不是我命令他。但是他真的就是這性格,這一仗他無論如何都是不會錯過的。”
“.”
頭戴護士帽、下巴上捂著口罩的年輕護士聞言歎了口氣,手中的托盤裡還放著剛剛給阿爾西姆擦血上藥的廢棄物,回頭看了一眼病房裡自己剛剛處理過的傷員,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最後的叮囑。
“他的身體非常健壯,我猜那些摔傷和擦傷對他幾乎沒有影響。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大腿上的那道銳器劃傷,傷口不深但有一定長度,千萬注意不要讓傷口感染了,否則會有截肢的風險。”
“是,謝謝護士同志,謝謝!我明白了,我會向他轉告叮囑的。”
“不客氣,同志,這是我該做的。”
以千恩萬謝的姿態目送走了這位幫了自己好兄弟的年輕護士,歎了一口氣的蘇洛維琴科這才緩步向著裡屋病房走去。
“前面這會兒還在打嗎?”
“.你豎起耳朵都能聽到,何必明知故問。”
“.”
即便是身處前線救護所內,也依然能清楚地聽到從相隔不遠的Z區火線傳來的槍炮轟鳴。
按照預定的作戰計劃,一口氣拿下內政部大樓殘余部分的阿爾西姆連隊開始奉命休整。
這和阿爾西姆本人的意志、身為連長的他願不願意無關,是馬拉申科直接下達的強製命令,沒有多余的選項只有執行,否則就是抗命。
當然,下達這命令不是說臨時起意或者嫌阿爾西姆帶人打得不好。
一來,是阿爾西姆最近這些天每天睡覺的時間,已經成了碎片化的屈指可數幾個小時。
最“斯拉夫超人”的連長同志都尚且如此,連隊裡的其他戰士怎樣自然可想而知。
整個連隊都已經人困馬乏、處在疲憊狀態下,再繼續打下去的話作戰效率會降低到讓人無法接受,因此而出現更大的戰損就更是得不償失。
所以馬拉申科強製給阿爾西姆和他的連隊放了半天的假,半天時間裡有人給你們送吃送喝不用多想,唯一的任務就看戰場附近哪個破樓裡的床舒服些,自己找個地兒趕緊去他娘的好好睡上一覺、吃飽就睡的那種。
二來,阿爾西姆之所以能接受如此緊要關頭節骨眼上的休假命令,那主要還是因為馬拉申科給了他一個更加誘人的獎勵——國會大廈。
你今天養精蓄銳休息好,明天早上帶人給我衝國會大廈去,參戰的部隊裡必定有你們連隊的名字,如果想打這仗那現在就給我去好好休息。
一套講道理又給獎勵的操作,算是讓阿爾西姆老老實實、服服帖帖地帶人下去先喘口氣歇歇了。
不過即便是身不在戰場,但聽到這近在咫尺槍炮轟鳴的阿爾西姆仍然心裡癢癢,“求戰若渴”說的就是他這種狀態,這種人為了戰鬥幾乎到了能無視自己身體情況的程度。
也就馬拉申科的話管用、能壓得住他,換做其他人來,這阿爾西姆還真不一定買帳。
“弟兄們情況怎麽樣?”
“嗯?還能怎樣,都安排好了、去休息了。每人吃了一大鍋牛肉蕎麥飯、再澆兩杓豬油,吃飽了抽根煙拜神然後倒頭就睡、還是軟床。他媽的蘇卡!簡直像戰場度假一樣,咱們自打到了柏林以後啥時候有過這麽舒服的經歷。”
適時地開了開玩笑來調節氣氛,話音未落之余又注意到了阿爾西姆那光著膀子、一身腱子肉的上半身上打滿的補丁和各種繃帶。
覺得這時候還是不太適合歎氣的蘇洛維琴科,最終只是語氣平靜地開口。
“你真想好了,還要去找那呐粹單挑?”
“我說至於嗎?老哥,兄弟我是跟你說真心話。咱們是軍人、是紅軍最精銳的野戰集團,不是街道上的二道氓和地痞混混幫派。你是很能打這我承認,但你是集體的一部分啊,我們是以集體為單位投入戰場不是你個人,你真打算這麽乾嗎?”
“咱就不說別的,你可以不在乎也不聽我的話,但師長同志呢?你不是最在乎他怎麽看你了嗎?你覺得師長同志要是知道了,他會支持你這麽乾嗎?連長不帶隊指揮戰鬥,跑去找呐粹瘋子單挑?師長同志要是知道了該怎麽看你?這可不是你想要的。”
顯而易見,蘇洛維琴科是將心比心、設身處地地去為阿爾西姆著想。那是真不想看到阿爾西姆為了這點破逼事上頭,毀了自己的前程不說甚至還有可能中了敵人的挑釁圈套,以至於丟了性命。
每個莽夫的身邊都得安排個穩人來搭夥,這似乎成了某種不成文的規律。
馬拉申科之所以把蘇洛維琴科轉隸調來戰鬥工兵這邊,專門給阿爾西姆當副手,實際上也是因為這個。
“那王八蛋向老子下了戰書,殺了老子的兄弟還敢挑釁、羞辱老子。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死,我不會讓他活著離開柏林,絕不。”
“.”
蘇洛維琴科沒有說話,不是因為放棄勸說阿爾西姆,而是他大概率猜到自己的搭檔接下來還有話要說。
“但我不會被他牽著鼻子走,在什麽地方該打什麽仗、怎麽對付這賤逼操的,得是老子說了算,不是這雜種。”
蘇洛維琴科聽罷瞬間一喜,暗道“這事兒有門!”之余趕忙適時開口。
“所以說,你意思是”
不待蘇洛維琴科故意放慢停頓了一下的話說完,眼中比起怒火,更多的是深邃與冷靜的阿爾西姆再一次緩緩開口。
“明天一早該幹啥幹啥,仗原本該怎麽打還是繼續。”
“這片城區是我的狩獵場,這狗雜碎躲不過也逃不掉,不論用哪種方式我都會見到他的屍體,就像我們會把紅旗插上國會大廈頂端一樣。”
“而且”
哢噠——
打著補丁纏繃帶還不忘給自己點上根煙拜神,就這麽光著膀子擱這兒嘴裡冒煙的阿爾西姆,最終還是沒忘記謝過不拋棄、不放棄,堅持讓自己恢復理智清醒過來的好兄弟。
“你說得對,這狗雜種的重要性,於我而言比不上師長同志的萬分之一。”
“我會堅定完成我的任務、做好我該做的,不因為別的,只要那是師長同志所希望的,那我就必須做到,也必然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