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師長同志,歡迎來野戰醫院視察工作。”
“.”
能讓馬拉申科自感無言以對的人不多,此情此景下的面前這位絕對算得上一個。
尤其是在配上這句聽上去就跟完全打官腔一樣的話語之後,就更讓馬拉申科感覺到不知該如何作答。
憋是憋了老半天,能考慮的也全都考慮了。
感覺腦細胞在燃燒的馬拉申科費盡心思地絞盡腦汁,但最終也只是吐出來一個自己都感覺沒啥營養的回復出來。
“好久.不見,安雅。最近過得還好嗎?工作上怎麽樣?”
慚愧嗎?
確實慚愧。
就這話一出口,聽到這都說了些啥的馬拉申科,自己都恨不得給自己來上倆大嘴巴子。
馬拉申科都快忘了自己上一次跟安雅見面是什麽時候了,至於上一次二人獨處、而不是公共場合的短暫一面相會,那就更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事了。
可憐安雅這麽好的姑娘一片癡情,知道咱師長同志是個大忙人、有堆積如山的工作要做。
所以從來不去主動打攪,更沒有像這個年紀絕大多數女孩們一樣日常索愛撒嬌,只是像她自己所說過的那樣遠遠地看著,只要在目所能及的地方能看見她深愛的這個男人的身影就好,這就已經足夠了。
而老馬同志呢?
說起來那是真挺渣男的。
大概回想了一下近段時間記憶的馬拉申科吃驚地發現,自己上一次動過想念安雅念頭的時候,應當是上上個月的夢裡。而且還是白天跟政委同志聊天的時候,聊著聊著就提起了安雅、扯了兩嘴,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之下才整了這麽個“夢中想起”出來。
尷尬,真的尷尬!
如果馬拉申科是那種習慣性逃避的人,估計現在這會兒應該想找條地縫鑽進去,只可惜馬拉申科不是。
但這“前有狼後有虎”的處境卻也屬實不大妙。
背後是好不容易才安撫完的小丫頭片子,面前杵著的是自己不得不承認的紅顏知己。
想彌補一下過去這段時間的過失,跟安雅說些什麽、解釋些什麽。
但這人來人往、背後有耳、旁邊還不斷有抬著傷員的擔架隊路過,連空氣裡都彌漫著消毒水與血腥氣味兒的公開場合下,卻屬實是很不適合。
安雅端著手裡放滿帶血醫療器械的托盤一言不發,但也未曾離去,甚至於都有些回避馬拉申科的目光、不敢直視著愛人的雙眼。一襲護士服加白口罩和白帽,將全身上下遮了個嚴嚴實實一片白,就剩那一雙眼睛還露在外面卻沒有朝向著馬拉申科。
“我,.還好,每天忙忙碌碌、充實而有意義,像這樣的每一天都是在希望中度過的你呢?”
覺得尷尬的不止是馬拉申科,安雅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女人可以對很多事情反應遲鈍,但唯有在同類相爭這件事上敏銳地出奇,至少大多數情況下是的。
雖然聽不懂自己深愛的男人,剛才在和這“奇裝異服”的漂亮女人,用不明所以的語言說些什麽。
但那女人的容貌和表現出來的“生動而強烈”面目表情,卻依舊讓安雅感受到了不安。
各種害怕和擔心齊齊湧上心頭、如過江之鯽一般全部翻過腦海,“心裡一團亂麻、腦子一片空白”是安雅此時此刻最真實的寫照。
也就是在大夥都不知道下一步該怎辦的時候,打破僵局的意外基本是踩著點而來、恰好趕到。
“安雅!止血鉗和手術刀好了嗎?三號手術台準備,快!”
能從斯大林格勒活著出來的紅軍戰士不多,能從這“煉獄之城”裡出來的醫護人員就更是少之又少。
作為其中的一員,安雅憑借專業、認真、極強的抗壓能力和一絲不苟的奮戰態度,贏得了包括卡拉切夫在內的諸多領袖師名醫交口稱讚。
“重要的和危急的手術不管主刀醫生是誰上,但只要條件允許,就都會叫上安雅。我也希望在我主刀的時候能有安雅在一旁,她對手術流程的認知和判斷力甚至不亞於熟練的外科醫師。”
“往往是我這邊剛撂下工具還沒來得及開口,知道下一步該上什麽的她就已經把東西遞到了我手邊,不說百分之百準確,但也至少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可別小看了因此節約的時間,一台手術裡、幾十上百個微小動作的兩三秒累加在一起,就足夠從死神手裡救回人命,這絕不開玩笑。”
腦海中回憶起卡拉切夫之前私下告訴自己的這番話之時,忙於工作的、有自己的“戰鬥”要參加的安雅,已經沒時間再去處理自己的私人之事。
不知如何開口的情況下,以點頭示意向馬拉申科做以告別,端著手中托盤的安雅見狀就要往一旁不遠處的器械室快步走去。
已經被安雅擦肩而過的馬拉申科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裝聾作啞下去,在責任感與勇氣的雙重激勵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轉過身去、悄然開口。
“我最近一定會抽空再來看你,安雅,這次我保證。”
“.”
能明顯感受到安雅原本在快步離去的步伐為之一頓,甚至連一襲白衣的背影都有略微的顫抖。
短暫的時間流逝過後, 只有一句頭也不回的輕聲話語回蕩在馬拉申科的耳邊。
“我等你。”
望著安雅一頭鑽進了器械室裡去的匆忙背影消失不見,心中百感交集的馬拉申科也沒有果斷陷入思緒的漩渦。肩膀上的責任和不容再擠佔的寶貴時間,無不提醒著馬拉申科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走吧,這兒沒什麽好待的了,抱歉讓伱久等了。”
不想和吉爾過多解釋什麽的馬拉申科繼續前進,右手已經摸到了病房的白色門簾、正準備推門而入,不曾想身後從剛才到現在一直一言未發的吉爾忽然在此時再度開口。
“剛才那位姑娘很愛你,她的眼睛真的很美麗。”
“.”
手已經摸到門把手上的馬拉申科並不對吉爾的話感到意外,或者說這小丫頭片子能這麽講,那已經是老馬同志能料想到的最好結果了。
“謝謝。”
沒有猶豫、沒有多言,簡單的一語過後只剩下推門而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