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那批很是崇拜自己的坦克學員們剛上前線就橫屍沙場,馬拉申科雖然心裡有點惋惜,但更多的卻是非常清楚地明白這是一件沒辦法的事。
英國佬送來的垃圾坦克、坦克兵學員們剛剛畢業第一次參加實戰、天上的德軍飛機像瘟神一般把用來拆樓的1噸級重型航空炸彈不限量供應、地上的德軍坦克和步兵像得了狂犬病一般發瘋似的猛攻.
所有的因果關系綜合相加在一起,這種烈度的戰鬥即便是對於馬拉申科來說,從去年穿越到現在也僅僅只打過一個手都能數過來的幾次。
也幸虧是背靠城區防空炮火網在戰鬥一定程度上遏製了德國空軍的狂妄,否則的話馬拉申科估計拖拉機廠一戰到底是輸是贏還得兩說,首戰就犧牲了的那些坦克兵學員們雖然令人惋惜但也只是殘酷戰場上血浪淘沙的最終結果,沒有絲毫意外而又再平常不過。
至於是否要讓這批人裡幸存下來的繼續開赴戰場,手裡捏著空水壺倆眼有些空洞地稍事思考之後,輕歎一口氣的馬拉申科隨即做出了一個關乎到很多人生死的決定。
“一輛坦克也許就能決定戰鬥成敗,何況這次還是我們去反攻那些德國佬,如果不能集結全部力量的話可能連初期勝利都很難做到。打仗沒有不死人的,這仗以後還能活下來的人會繼續成長,不論如何都要先打了再說其他的事。”
職位和軍銜的步步高升所帶給馬拉申科的不僅僅是頭頂的光環與令他人羨慕的榮耀,同時到來的還有必須去決策他人命運和生死的指揮員義務。
一道命令的下達可能就會決定很多人的命運,馬拉申科起初非常討厭這種親手決定他人生死的權力,甚至於有些充滿罪惡感的厭惡。
但一場場殘酷戰鬥經歷至今同時還伴隨著很多重要之人的逝去,馬拉申科漸漸對這種決策他人生死的負罪感變得麻木。
從一開始的惶恐自責到現在的只是一組數字,馬拉申科不確定這種自己能夠清晰感受到的心境變化到底是好是壞。
但結合自己的所見所聞和分析來看,馬拉申科覺得這應該是通往更高之路上一種必然經歷的變化路程,包括朱可夫在內的太多高級指揮員都是和眼下的自己幾乎完全一致的情況,而這種情況在馬拉申科看來足以被稱之為冷眼麻木。
由各支被擊潰部隊重組起來的坦克老兵們對於即將開赴戰場顯得士氣高昂,這些人裡的絕大多數都和德國佬有私仇要報,親密戰友的逝去讓這些從煉獄般戰場裡爬出來的紅軍坦克部隊老兵們,恨不得立刻衝上前線把那些德國佬碾碎了以後塞進履帶裡潤滑。
那些幸存下來的坦克學員們對於開赴前線的消息表現不一。
就站在彼得羅夫政委身旁聆聽著戰前動員講話的馬拉申科,能夠清楚地看到台下坐著的那些稚氣未脫學員裡有不少人臉上都流露出驚恐不安的神色。
盡管站在彼得羅夫政委身後以不被他人察覺的程度輕輕皺了皺眉,但同樣親身經歷過拖拉機廠一戰的馬拉申科終歸卻沒有說些什麽只是默默地看著。
連從去年一路打到現在的自己都在那一戰結束之後渾身發抖幾乎連路都走不穩,細細想來的馬拉申科倒也索性想開了很多,對於第一次上戰場的年輕人來說能頂住這樣的壓力沒有當逃兵已經很是不錯了。
畢竟,你能對一群和後世大學生們同齡的“孩子們”去多要求些什麽呢?
只要他們還能鼓起勇氣再次踏上自己的坦克奔赴戰場,在馬拉申科看來這就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緊急動員起來全副武裝的近衛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團是在夜幕降臨後開拔出發的。
持續惡化的糟糕戰局讓馬拉申科剛一出城就同自己所分配到的第二十四集團軍匯合,手中只剩下城區外最邊緣一圈野戰防禦陣地的蘇軍早已沒有任何戰略縱深可言,除了身後這座以領袖之名命名的偉大城市。
在陰冷淒清的月光照耀下不免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身後幾乎近在咫尺的城市間殘垣斷壁,馬拉申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覺到了那場絞磨血肉的殘酷巷戰真的離自己行將不遠,這場自一開始就被注定了結果的有限反擊根本阻擋不了德國戰車的滾滾前進。
在進攻出發陣地上,靠在自己坦克裡半睡不醒的馬拉申科勉強打著盹,姿勢雖然憋屈但卻能讓馬拉申科感受到足夠的安全感。
在戰場上離開了自己坦克的馬拉申科總覺得自己像是海中孤舟或是無根浮萍。
如果不是實在累得不行就連睡覺都要好幾個小時才能在輾轉反側中勉強進入夢鄉,不確定自己精神上是否出現問題的馬拉申科只能在坦克裡窩著休息借以尋找一絲慰藉,是否姿勢憋屈難受已經不是一件重要的事了。
作為馬拉申科車組成員的駕駛員謝廖沙和裝填手基裡爾選擇去車外休息,二人就靠在座車負重輪邊上墊著自己的外套衣服當做枕頭小睡片刻。與馬拉申科一樣決定在坦克裡度過反攻開始前最後這幾個小時時間的,只有炮手伊烏什金一人。
半睡半醒中的馬拉申科沒過一會兒就被熏得不行給徹底嗆醒睡意全無。
心事太多基本沒有睡意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但更為主要的則是伊烏什金這家夥在沒掀開頭頂艙蓋的情況下,已經在一個小時之內抽完了大半包煙。
眼前煙霧彌漫的場景讓剛一睜開眼的馬拉申科,差點誤以為自己是不是在夢裡錯進了帶特效的迪斯科舞廳。
“伊烏什金,你這混蛋就不能少抽點嗎?連蓋子都不掀開,你是不是打算把人悶在裡面做成熏肉?”
腳邊擺著的85毫米定裝穿甲彈彈殼被伊烏什金當成了煙灰缸幾乎快要塞滿,嘴裡依舊在吞雲吐霧的伊烏什金眼見馬拉申科醒來,大嘴一咧的毫不在乎話語緊接著面帶憨笑中脫口而出。
“現在不抽可能就沒機會了,車長同志。臨死前的最後關頭煙癮犯了卻來不及點上火兒,這難道不是件很悲哀的事情嗎?”
(本章完)